江母上前抓住江父,摇晃着生气道:“老头子,你说什么胡话?你不知道自小雪瑛和致庸就是一对。致庸说了,这次只要他考中了举人,乔家就上门来提亲!”江父将一杯茶一气喝下去,啐道:“你才是说胡话呢!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居中给我和何老东家牵线的谢掌柜已经说了,乔家败了!乔家包头的生意、祁县的生意,还有别处的生意,马上都是别人的了!就连乔家的老宅,也有人盯上了,要花八万两银子顶下来呢!别说乔家这会儿还没人来提亲,就是来了,我也不能再让我的闺女嫁过去!让我的闺女跟着乔致庸喝西北风?不成!”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句几乎是跺着脚恶狠狠地嚷出来。江母急捂他的嘴,低声道:“老爷啊,你先小点儿声,让雪瑛听见就麻烦了”
可没等她说完,门已经被推开了,雪瑛面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前,江父江母吃了一惊,一时间江父的酒也醒了不少。雪瑛颤声道:“娘,爹的话我都听见了!爹,您的话不是真的!”江父先是退缩了一下,继而口气强硬道:“你,你听见了也好,谁说不是真的?就是真的!你等着,过两天何家就要来下定了!”“爹,不,我不愿意——”雪瑛哀恳起来。江父看看她,作势厉声道:“自古以来,女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是你爹,你嫁给谁,得听我的!”雪瑛大急,赶紧又争了几句,没料到江父借着酒劲,说话口气越来越硬,毫无任何回旋余地。雪瑛被逼到最后,干脆也不说话,只盯着他,接着身子一晃,昏倒过去。江母大呼“来人”翠儿、李妈跑了进来,三人扶雪瑛躺下,乱成一团。器儿赶紧端过一杯水灌进雪瑛口中,雪瑛悠悠醒来。“女儿,你可醒过来了——”江母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
正忙乱着,忽见一老仆急急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江父的酒完全醒了,喝道:“又出什么大事了?”老仆道:“乔家堡来人报丧说乔家致广东家过世了,三天后出大殡!”“你说什么?你说我致广大侄子过世了?”江母闻言变色,跟着差点晕过去,李妈和翠儿又是一阵忙乱。
刚刚悠悠醒转的雪瑛突然道:“娘,致广大表哥去世了,致庸他也一定回来了!我要去见致庸!我要去见致庸!”说着她猛然站起就要向外跑。江父跺脚急道:“你们是死人呢?赶快给我拉住她!”翠儿和李妈上前死死抱住雪瑛。雪瑛挣扎着道:“放开我,我要见致庸——”她一阵眩晕,又晕了过去。江父气急败坏道:“快,抬到她自个儿楼上去,给我看好了她,要是她跑了,你们谁都甭想好过!”
好不容易在绣楼暂时安抚住女儿,江母回到内室,看见江父躺在床上,嘴里喷着酒气,已经呼噜声大起。江母大怒,上前摇晃他,大声道:“老头子,你可向何家承诺过什么?快给我说出来!”江父蒙咙着眼睛道:“我给你说啥?这会儿说啥都晚了!”江母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知道不,你若把雪瑛许给榆次东胡村何家大少爷何继嗣,就是把我闺女送到火炕里去!”江父没好气地嘟哝道:“你瞎说啥?好好一门亲事”江母道:“你还在扯谎,我们家大闺女雪珏,婆家是不是也在榆次?上回她来跟我说过,她们家跟何家是远亲,何家大少爷是个大烟鬼,一年四季抱着个药罐子,都说他的病没法治了。你把雪瑛许给他,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江父一听,打着哈欠道:“噢,你说这个呀,我问过谢掌柜,谢掌柜说这都是妒忌何家有钱的人瞎嚷嚷的,何家大少爷身子骨是不大硬朗,但也不至于我的闺女嫁过去他立马就死。再说了,何家有的是银子,何大少爷又是单根独苗,啥样的药人家不能吃,啥样的好大夫人家不能请!只要有银子,这天底下还有治不好的病?”“真的?”江母瞪大眼睛问,江父见她不信,急道:“雪瑛也是我的闺女,我干嘛要骗你?我骗你不是坑我自个儿?”江母想想也是,但一转念又犯起愁来:“那她和致庸怎么办?雪瑛这会儿在绣楼上,死活非要去见致庸呢!”
江父一听急道:“不能让她去!你们给我看好了她,一步也不能让她出这个家!连绣楼也不能给我下,吃的喝的全给她端上去!打这会儿起,她就是何家的人了!”江母一听这话,气得颤抖,道:“你”江父回瞪太太一眼,对她也不放心起来,跳下床道:“不行,还有窗户呢,我得把窗户给钉死了。防止她半夜里跳窗户跑了,谁家的闺女谁知道!”说着他朝外面喊道:“江福,拿锤子,拿钉子,要大个的,我要钉窗户!”江母拦了几下没拦住,跺跺脚,赶紧又去了女儿的绣楼。
不多久,雪瑛就听到外面“咚咚”钉窗户的声响,她气愤已极,大声道:“爹,您钉死了窗户没有用,只要您钉不死我的心,我一定要去见致庸!”江父在外面跳脚喊道:“什么?都这会儿了,你还想见他?闺女,你还甭拿死了活了的话吓唬你爹,你爹自小在这祁县商街上长大,活了几十年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你想见乔致庸,除非你爹我先死了!”雪瑛一把拿起身边的剪刀,隔窗喊道:“爹,您也听好了,您要是不放我出去见致庸,我立马就死给您看!”一听这话,江母、翠儿和李妈赶紧上前抓住她“小姐”、“闺女”地喊着,乱成一片。江父不知情,依旧在外面喊道:“好哇,你死吧,我看着你死!你这会儿死,你爹立马就给你赊口薄皮棺材!反正咱家和棺材铺离得近!”说着他又用力在钉子上砸了几锤子。绣楼内翠儿终于从雪瑛手中夺走了剪刀。江母抚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道:“翠儿,赶快把它藏起来!”雪瑛滴泪道:“娘,你们可以拿走剪刀,但我要想死,可是容易得很呢。”她后面的声音很大,摆明是说给外面的江父听的,可江父已经离去。
是夜,江家内宅中,江父在榻上躺着,一个劲地哼哼,大半天和女儿折腾下来,他多少有点招架不住了。这时江母气哼哼地走来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江父哼哼了半天,睁开一只眼道:“她怎么样了,还在闹腾吗?”江母心疼道:“你闺女打中午起就没有喝过一口水!她爹,你要是不让她去和致庸见一面,她可铁了心要绝食而死啊!”江父一听这话,哼哼道:“好哇,她一定要这样,那就这样。我可不管,只当没生养她这个孽种。”江母气愤地站起道:“江东阳,你这个老东西,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孩子的爹?就是你铁了心要拿闺女换一个大烟铺,我劝你这会儿也改改主意,让你闺女和致庸见最后一面不见到致庸,她是说啥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江父翻身坐起道:“让她去见乔致庸?不行!她要是和你那个娘家堂侄子一起私奔了呢?我到哪儿找人去?不准去,明儿吊孝也都不准去,就说我们家里人都病了,一个个全在床上躺着呢。”江母大怒:“江东阳,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们家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你连吊孝也不让我们去以后你想把江家的大门朝天开是吧?”江父想想好像确实过分,再一转念,又摇起头来:“不行,准保看不住她,我的女儿我知道。”江母啐道:“呸!你以为我们乔家的男人都像你们江家呀。再说不是还有我,还有翠儿,还有李妈吗?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明天我都要去乔家吊孝,哭我那死去的堂侄子一场。我一辈子没有当过家这回就硬当一回家,让雪瑛跟我去一趟,让她再见一见致庸;我觉得,只有让她亲眼看见乔家已经一败涂地,她才会信你的话,回心转意嫁给何家!”
江父闻言一骨碌坐起,奇道:“你怎么知道她见了乔致庸,就会回心转意?”江母道:“别家的男人我不知道,可是乔家的男人我知道。乔家要是败了,像你说的那样连老宅都要顶出去还债,致庸绝对不会耽误雪瑛的终身,他自个儿就会劝雪瑛嫁到别家去!”“这话当真?”江母“哼”了一声道:“你不信我也没法儿。反正为了我闺女,明天我就是要她跟我一起去!”江父想了想道:“那好,既是这样,我明儿也跟你们一起去!”“你?”江父理直气壮道:“对呀,你以为我真是去乔家吊孝哇,我是去看好我的闺女,我不能让何家这门好亲事找到了我门上,半道上又出了岔子!”江母呸了一声,不再和他理论,转身走出。
乔家院里丧棚高张,哀乐遍地。吊孝的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各种纸扎的祭物从院子里摆出来,摆满了大街。江家一家人走进来,长顺一边迎,一边喊道:“里面的人侍候着,祁县东关江家姑太太来吊孝了——”江母一进门就哭着喊道:“致广侄儿,致广侄儿。”雪瑛一边拭着泪,一边在进进出出的人中寻找致庸,江父则紧张地盯着女儿又压低嗓子对跟着的两个男仆道:“你们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给我看紧了,看见二小姐出门,就给我拦下来。”两人赶紧去了。进了灵堂,曹掌柜照例在门口喊:“里面的孝子侍候着,江家吊孝来了!”曹氏和景泰转身跪向江家人。江父、江母和雪瑛走进去祭拜如仪,江母扶灵大哭不已。江父干嚎道:“致广侄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雪瑛也在含泪拜祭,但里里外外遍寻致庸不着,不免有点焦急。曹掌柜在门口喊道:“孝子还礼!”小景泰连天守灵,早已累得不堪,这会还是摇摇晃晃向江家人磕下头去。
一时礼毕,曹掌柜道:“江家姑老爷、姑太太、小姐请节哀,后堂奉茶!”江家人依言退出灵堂。雪瑛掐掐母亲的胳膊,江母会意,一把抓住江父,忽作昏倒状,四下立刻乱成一片,雪瑛乘机闪身离开,奔向乔家书房。
乔家书房内,致庸正在一一分派几个家人办事:“出大殡那天,扛棚要最好的,仪仗也要最好的,还有施给沿途饿鬼的馒头,一定要大!”众人答应着陆续离去。
“致庸——”致庸闻声猛一抬头,却见雪瑛飞快地跑进来,她好容易等到房内仆人们都离开,再也忍不住,扑到致庸怀里,紧紧抱住他哭起来。致庸一时千言万语不知如伺说起。半晌,雪瑛抬起脸,痴情地望着他:“致庸,你还好吗?”致庸伤心起来,仍掩饰道:“我没事儿。”雪瑛带点责怪道:“乔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打发人早点告诉我?我现在还是外人吗?”致庸将她轻轻推开道:“雪瑛我大哥去世了,家里家外,事情这么多我不想这种时候让你替我操心!”雪瑛固执地冲上来,流泪抱住他道:不!自从太原府一别,我回到家里,天天都在等你回来,天天都跪在佛前烧香祷告,盼着你乡榜得中,请人去我们家提亲,可是——”致庸心中难过,含泪轻声道:“雪瑛,今年我无法中举了,来年也不能再到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只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雪瑛帮他拭去眼角的泪花,含泪带笑道:“致庸别哭。男子汉这种时候不该流泪。你告诉我,事情真像人说的那样严重?”致庸看着她,半晌突然点头道:“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雪瑛,乔家转眼间就有可能一贫如洗,乔致庸说不定马上就会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致庸,要真是这样,你你打算怎么办?”雪瑛大为焦急起来。致庸表情变得刚毅,从容道:“人生天地之间,本是造物的顼偶,今天锦衣玉食,明天沿街乞讨,上天既然要玩这样的把戏,那也没有什么,我受得了!”雪瑛急道:“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问你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你可是在财神面前对我发过誓的,这会儿不会全忘了吧?”致庸仰天长叹道:“雪瑛,几天之间,乔家已经不是原先的乔家,乔致庸也不再是原先的乔致庸了。万一乔家过不了这一关,乔致庸去向何方,我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将来连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怎么还能连累你?我要是娶了你,不是要让你跟着我受风霜雪雨、饥寒交迫之苦吗?我不能害你!”
雪瑛一听这话,赶紧握住他的双手,连声热切道:“不!致庸!我今天来见你,就是为了这个,你不要小看了我,不要小看了你的雪瑛妹妹!不管乔家是个什么样子,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今生今世,我非你乔致庸不嫁;就是嫁过来要跟着你沿街乞讨,我也不悔!致庸,无论你落到哪一步,我都会陪着你,跟你走,一生一世!”“雪瑛,别说了!你的心,我都明白了!”致庸大为感动,猛地将她抱起。雪瑛脸上现出笑容道:“你明白了就好,我心里也踏实了,我可以回去了!”致庸心中大痛,抱紧她不松手。雪瑛略略推开他道:“致庸,现在我要走了,爹娘都在外面等,你相信我,我回去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坐等着乔家请人去我们家提亲。这会儿乔家遭了难,我也不想再等你中举,中状元,当什么状元娘子了。你记住,只要提亲的人上门,只要你还是原先那个你,雪瑛立马就跟你走!”致庸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捧住她的脸,深情地唤道:“雪瑛,好妹妹”
门外,长栓带着翠儿赶到。翠儿敲着门低声急道:“小姐,老爷到处找您呢,快走吧!”雪瑛推开致庸,含泪微笑道:“致庸,我不能久留,我走了,我等着你来娶我!”致庸看着她一步步向门外退去,突然喊住她,从书橱抽屉里取出鸳鸯玉环递了过去。雪瑛拭去眼泪,小心接过,一时惊喜交加。致庸柔声道:“这是我在太原府商街专为你买的,你收下它,我要说的话我的心,都在这上头呢!”雪瑛将玉环戴上,满面喜色:“致庸,你甭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这只玉环,就是你送给雪瑛的聘礼了!我会一直戴着它,直到你娶了我!只要我不死,我都是你的人了!”
翠儿又在外头叫起来:“小姐,快走吧,让老爷找到这里就不好了!”雪瑛搂住致庸,大着胆子亲了他一口,接着猛地推开他跑出去。致庸追了两步便站住了,看着雪瑛和翠儿一起匆匆跑远神情一时又变得严肃和沉重起来。
院里吊孝的人仍络绎不绝,雪瑛从他们中间飞快地跑向大门。在中堂前,曹氏远远地看到了她,眉头一皱,问长栓:“是不是雪瑛?”长栓犹豫着点了点头。曹氏道:“刚才她见了二爷?”长栓赶紧搪塞了几句,曹氏也没再问,她一直望着雪瑛跑出大门,目光渐渐冷峻起来。
雪瑛在江父的训斥与唠叨声中到了家,一下车就“咚咚”地上了绣楼。江父追了两步没追上,扭头在楼下对江母喊道:“哎,哎,怎么就这样上去了?想去乔家,我让她去了,她想见的人也见了,这回到底死心了吧,怎么不给个痛快话呀!”江母恨恨地看他一眼,也赶紧上了绣楼。一进门,只见女儿从大橱中取出一匹红缎“哗”一声铺开在桌面上。江母心中七上八下:“雪瑛,这是为你做嫁衣准备的你”雪瑛扭头道:“翠儿,拿剪刀来!”江母一把将翠儿挡住,急道:“雪瑛,你要做什么?你也去了乔家,见了致庸,你们是怎么说的?快告诉娘,让娘心里有个底!”
雪瑛脱下腕上的鸳鸯玉环,含泪微笑呈给江母:“娘致庸向我求婚了,这就是乔家的聘礼!”江母、翠儿皆一惊。江母打量着玉环道:“什么?这就是乔家的聘礼?这是什么聘礼,不就是一只玉环吗?”雪瑛有点不乐意,拉长声调道:“娘,别小看它,乔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致庸还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做聘礼,女儿我已经满意了!”江父一直在楼梯上听,这时终于忍不住“咚咚”地踏响楼板冲上来,一把从江母手中夺过玉环,怒道:“这就是乔家给你的聘礼?这算啥聘礼?不行!你是我闺女,我是你爹,我不答应你嫁给乔致庸,你就不能嫁!”雪瑛冷冷道:“爹,你可小心,别把它摔坏了,你摔坏了它,你就没有闺女了!”江父气得发抖道:“你你还想用死拿你爹一把是吧?这是啥聘礼,这是乔致庸用来勾你魂的东西!你看我敢不敢把它摔了?”
江母赶紧一把将玉环从他手中夺下来,好言劝道:“他爹,你下去吧,有话不能好好跟闺女说?”江父一跺脚,怒道:“我下去就下去,你好好跟她说,除非我死了,否则她横竖不能嫁给乔致庸,她只能嫁给榆次何家!’’说完他“咚咚”地冲下楼去。雪瑛也不理,径直拿过刀尺,麻利地在红缎上剪起来。江母和翠儿对看一眼,江母担忧道:“闺女,雪瑛,你这是干啥呀!”雪瑛望望母亲,柔声道:“娘,我聘礼都受了,说不定哪一天,乔家就来娶人了,我要给自己做嫁衣!”江母心下大惊,只觉得此事难以善终,但又不知如何劝说,忍不住上前抱住女儿大哭起来。
雪瑛不为所动,回身帮她拭去泪水,柔声道:“娘您甭哭,今天是您女儿大喜的日子,我的终身已经定下来了,我受了致庸的这一只玉环,这辈子就不打算和他分开了,您该为女儿高兴才是!”“雪瑛,可是你爹他这一关咋过呀?”雪瑛毫不介意:“娘,等会儿您就下楼去告诉爹,从今日起,雪瑛的心已经成了铁石没事我不会再下楼了,我也不会再去见致庸。我既受了乔家的聘礼,就是乔家的人了所以我只需天天坐在这里,等乔家上门来迎娶!”江母和翠儿都没料到她竟然心志如此坚定,甚至透着些许疯狂,她们惊骇地望着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