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也沉默,四目相对,半明半暗中隐隐试探,不知是谁,先泄露了心事。
秋日寒凉,尤其是山中,阴森森,湿漉漉,寒意很快侵袭身体,霜雪毕竟怀有身孕,忍不住打个激灵,拉紧斗篷。
脸色不好看,四肢微微抖动。
白瑶卿身为曾经的顶级干元,又自小学医习武,一瞧便知公主身体有异,她总不能让她病着,连忙走过来,安抚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你真想知道过去的事也不难,等明日来香坊,一定如实禀告。”
说罢指尖放在霜雪手腕,习惯性地诊脉,呀了声,一切早已明了,“殿下的身子该好好养着,怎么还乱跑——春陵毕竟是陵墓,不应来的。”
话里有埋怨,语气却温柔至极,听起来在训斥,实则全是挂心。
愈发像个长辈了,霜雪顺势往对方肩膀靠靠,垂下眸子,乖巧得很,“夫人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明日再到香坊拜访。”
身体实在受不住,再说也不能把对方逼急,白瑶卿这个人不好对付,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大,人家还能安阳无恙待在京都,即便母亲向父皇求情,绕过对方一命,可绝不会容忍自己爱妃的情人仍留在身边,单凭躲过皇城司的探子就不容易,以前也听涅辰说过,番子有种吃了便转换腺体的药,没准人家就有,万一再来个销声匿迹,她又去找谁。
不如先虚与委蛇稳住关系,如今对方动了心思,拿自己当亲生女儿,不信拴不住。
白瑶卿将十七公主扶上马,自己也骑马跟着,等寻出来的圆陵令与侍卫把霜雪接回去,才转身离开。
天色如墨,山林里的黑夜尤其如此,偶有星光洒下,一点点光圈落在地面,挥毫轻点,斑驳陆离。
她面无表情地瞧着前路漫漫,耳边静得只有马蹄声,偶有几下山鸟鸣叫,风暗压压吹过,一路浅吟低唱。
“你叫什么名字?琼芷,我猜不是你的真名。”恍惚间失神,熟悉的声音响起,柔情百转。
“臣没有名字。”
“没有——”贵妃榻上的女子坐起身,满眼惊奇,身下的石榴裙鲜红如血,顺势垂在榻边,随着春风荡漾,晃了对面人的眼。
随即痴痴笑着:“哪里有无名无姓之人啊?莫非你不晓得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臣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过——没有给我名字。”她抬起眼,幽深眸子盛着春日暖光,星子落在最隐秘的湖水中,不经意瞥进了俗世纷尘,见之如蛊,迷乱人心。
唇角噙起笑,不同于侍从下人的温顺服帖,也不属于君臣有别的恭敬从命,她看着她,如街边柳树下无意相识的一对女子,生出那份说说笑笑般闲情,衝破这重楼深锁的宫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