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鳞册子是在官府登记在册的,她手里自然没有。但若想要时,也可以去官府抄录一份。看来替她打理嫁妆的那位妈妈有些不妥当。当初查点嫁妆,竟没有比对官府的鱼鳞册子么?
亏得江凌最懂这些事,不过几眼就抓住了要害。
锦鱼便把自己的田庄单子全抄了一份给江凌,好叫江凌次日到户部查个清楚。
第二日雪仍在下,只是比前一日小一些。
一早锦鱼先就派香罗去通知替她打理嫁妆的管事妈妈,叫她们下午都进府回事。
上半日先带着茯苓处理了江家近来积压的几件事务。
吃过中饭,就带着香罗豆绿到众芳斋去见两位管事妈妈。
她的嫁妆不少。
庄子有三处。
绿柳庄添福庄都是八百亩,鸡鸣庄小一些,有五百亩。
铺子一共三间。
长兴坊的粮油铺子,西市的锦红衣肆和芳菲鲜花铺子。
宅子只有一座,在待贤坊,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如今赁给人住着,每月只有十两银子,住的是个暂任京官的五品小官之家,按时交着租子,也没什么可操心之处。
因此她就分派了一位赵妈妈,替她打理着三处田庄。说是打理,其实也没太多可操心之事。各处都自有原来的庄头管着。虽然绿柳庄原是许夫人的人,可她也没打算把庄上的人全都撵了,换一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叫这个赵妈妈去见了见庄头,收收租子账目。其余的她还没工夫过问。
之所以挑这位赵妈妈,是因为这是梅姨特意给她挑的人。
说这赵妈妈原是前信王府的大管事,熟知农事,只因信王犯了事,贬为庶民,她受了连累,才没为官奴。
梅姨才买了下来。让她在洛阳庄呆了半年多,办了不少事,挑她做了陪房。
她自然信任梅姨的眼光。
而袁大娘子女红不错,她先是派她管了西市的锦红衣肆。
这几个月来,袁大娘子常来常往的,她见这袁大娘子为人谨慎,便索性让她连那个叫芳菲的鲜花铺子也一并替她管着。
只有长兴坊的粮油铺子原是景阳侯的大产业,她是亲自去交割的。管事的也是直接跟她回报,这次香罗查账,长兴坊的粮油铺子最是记得清楚明白。她还特意让袁大娘子看了看,叫以后跟着学。
只有三处田庄,账目极是繁杂糊涂。
一时到了众芳斋,就见两个妈妈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两人跟她见过礼,她便客气地跟他们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把今天的用意说了。
之所以叫袁大娘子一起过来,也是为了让这赵妈妈脸上好看些。
因先随意问了袁大娘子一些事,袁大娘娘都一一回复,与账目都很对得上,明显心中极是有数,锦鱼甚是满意,便让她先坐在一边喝茶。
这才去看那赵妈妈。
赵妈妈生得倒也白净,头发挽成一个大髻,别着一根姆指粗的扁银簪子,上身是苍绿色的古香缎棉袄,下面是黑青的马面梅花裙,看上去不像个管事妈妈,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她也是瞧她模样气派都不错,这才派她去管着庄子,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纰漏。
赵妈妈也看她,态度倒也不慌不忙。
她便问:“赵妈妈,这收上来的租子,你可有什么疑问没有?”
那赵妈妈微微一笑,道:“交给奶奶之前,我自然都一笔笔一项项仔细查看过的。并无什么疑问。”
锦鱼心中便有些来气。连香罗都看得出不对,若这妈妈是个办事办老了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分明是早想好了怎么欺她。
她便把绿柳庄的账拿了出来:“这八百亩的庄子,怎么收成倒不如这鸡鸣山五百亩的零头?”
不想那赵妈妈不但没半点慌张,反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这荒山头怎么能与良田比收成?”
锦鱼:……
绿柳庄听听这名字也不像是荒山头呀。何况当初还是许夫人打算给锦心的。莫不是……
她忙放下疑心,问:“妈妈可看过鱼鳞册子?没弄错吧?”
赵妈妈便从袖中拿出一张竹纸来,递给她道:“当初梅夫人交待过我,说奶奶是个极明白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会事事查问,让我要特别仔细些,莫辜负了奶奶的信任。我自然是都仔细查对过的,还亲自去了一趟。”
锦鱼展开那张薄纸,就见上头画了一个山头,她那所谓的八百亩,把整个山头都圈进去了,然后就是山北有一圈地大约百亩。所谓的收成大约都是只是这百亩地的收成。
倒是这山的南面,绕着山脚,有一条小河,两边地势也平坦。
若是有成片绿柳,多半是在这一带。
当初许夫人跟她爹吵架时,她好像是听到许夫人说过,绿柳村是有个山头的。
难不成这根本是个圈套。
许夫人当初就想空手套白狼,用这什么也没有的荒山替换她的洛阳庄。
所幸当初她爹没答应。
不然她可真要气吐血。
可八百亩的良田变成了一座荒山,她也是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