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睡前,她都要嘀咕着,哥哥走了两天了,哥哥走了五天了,哥哥走了十天了,哥哥走了十五天了……
一天一天这样数着,不知不觉中,就数到了七十天。
慕羽峥走了这么久,杳无音信,柒柒开始焦急起来,忍不住再一次去找了管家问情况,管家和善地说暂无消息,多的并不肯透漏,说是不知情。
平日里上工还好,忙忙碌碌,一天很快也就过去。
可这一日柒柒休息,便觉得时间难熬,在家坐卧难安,就拉着同样休息的小翠回了一趟塔布巷,去吕家打听消息。
蔓云和吕叔热情招待了她们,说在山也没来信。柒柒便也无心多待,跟小翠告辞离开。
蔓云送她们到大门口,拉住柒柒,面带忧色:“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山走的时候,给了家里二十两银子,说是这一次出远门吴家给的赏钱。”
柒柒点头:“我哥哥也领了。”
“我知道,柱子也拿了。”蔓云忧心忡忡,“可在山给我爹磕了三个头,还悄悄和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万一路上遇险回不来,我爹和在江就托付给我了。”
一听这话,柒柒想起,慕羽峥和她说要走的那个晚上,他的神情莫名凝重,她心里一个咯噔,脸色一白,紧紧拉住蔓云的手:“在山哥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小翠见两人都要哭了,忙开口安慰:“出门在外,路途遥远,怕是在山也只是担心出什么意外,随口那么一说。吴家那边不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嘛,要是有事,早就传来消息了。”
柒柒和蔓云一听也是,齐齐转头对着一旁:“呸!呸!呸!”
连呸几口之后,两个女孩默契地不再说这不吉利的话题。
“蔓云姐,你什么时候成亲?”柒柒强行扭转话题,说起开心的事情来。
蔓云今年十七岁,前年年底,就和城南豆腐铺赵老板的大儿子定了亲,那时候就说好,今年成亲。
可这个开心的话题,却没让蔓云开心起来,她脸色微微一僵,伸手捋了捋头发,“还不知道呢。”
上次见面,她们问起的时候,蔓云还一脸害羞地说在看日子,怎么又改口了。
一看蔓云的表情不对,又似乎是不愿多说,柒柒和小翠对视一眼,没再追问。
但临走前,柒柒还是说:“蔓云姐,如今在山哥不在家,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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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天,八十天,九十天……
随着慕羽峥离开的天数越来越多,柒柒的日子越发难熬起来,一张小脸整日皱着,寝食难安。
她几乎每天都要找吴府管家问上一问,可却依然没有消息。好在,硕大的吴府一切运作照常,她才略微安心了些。
熬过了炎炎夏日,又熬过了凉凉秋日,一场大雪过后,云中郡入了冬。
这一日,柒柒正在医馆拾掇草药,八岁的小在江肿着半张脸,嗷嗷大哭,找上门来,帽子也没戴,脸冻得通红。
“怎么了?”柒柒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拉住男孩到火炉边烤火,冷脸问:“谁打的你?”
小在江愤怒得紧握双拳:“柒柒姐,豆腐铺那群王八犊子上门来退亲。”
柒柒暗道果然,接过林奶奶送过来的热糖水递到在江手里:“你先喝了暖暖身子。”
在江咕嘟咕嘟喝完,抹了一把眼泪,把事情说了。
两家定亲的时候,赵家就是看上了在山在吴家小郎君身边当差,前途无量,想借着他的关系,攀上富商吴家。
本来两家说好今年成亲,可在山突然出门,迟迟不归。
赵家就担心在山出事,这条线没了,就有些觉得吕蔓云配不上他们家。
又担心往后成了亲,蔓云总得贴补娘家,照顾娘家,就改了口,说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现在,在山仍旧未归,赵家人就上门来退婚。
可这一家人,想退婚,又不肯把过错认在自己身上,非找了个什么算命的,说蔓云命硬,福薄,克母,克兄,以后还得克夫。
本来,依着吕成文与人为善的性子,强扭的瓜不甜,都是一个城住着,婚姻不成仁义在,赵家要是好声好气商量着,把担忧和难处说了,吕成文顶多斥责对方几句不够仁义,这婚,退也就退了。
毕竟,人家瞧不上自家闺女,没必要非得赌气,把自家闺女的一辈子搭上去。
可他们不该这么诋毁蔓云的名声,更不该说在山死在了外头。
吕成文虽没什么大本事,可却格外护犊子,尤其是全家人都在惶惶不安,担心在山当真出事的当口,一听这话,当即火冒三丈,操起棍子,就要把人打出去。
赵家那几人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赵家父子,赵婆子,一拥而上。
蔓云和在江见父亲吃亏,自然也都上去帮忙,可一个是从来没打过架的年轻姑娘,一个是八岁的孩子,一个腿还有毛病,一家人还是吃了亏。
赵家人打完之后,放话要吕家退还信物,还得赔他们五两银子的医药费,不然明儿还来打。
在江说完,抹着眼睛:“柒柒姐,我爹和我姐不让我来找你,可我不知道找谁帮忙。”
前些年北境战火不断,吕家的亲戚,死的死,搬走的搬走,云中城没剩什么了。
柒柒听完,怒意冲头,小脸紧绷:“岂有此理。”
柒柒转头和林奶奶请假,让她跟出诊的林爷爷说一声,穿好斗篷,跟林奶奶借了个头巾往在江头上一包,暖手筒给他挂在脖子上,带着他出了医馆。
寒风刺骨,刮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柒柒渐渐冷静下来,站在路口,静静思考。
慕羽峥走的时候,跟她说过,要是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去找吴府管家,或者找隔壁广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