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澜守意二人原本跟在身后的马车中,如今见到除了她二人,竟只剩下两个赶车的马夫,其中一个还是护卫朱子暂时充当的车夫,联想起方才的喧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表姑娘出了事儿,二爷派遣了大半的侍卫过去?
春澜忍着恼火上车来扶乐嫣下马,偏偏这事儿还说不得,人家说不准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娘子,前面就是客栈,我们先不管这车了,交给朱子就是,我们下去歇着。”
“好人不长命,祸害才遗千年,你瞧着,那玉珠姑娘能出事儿才怪,只怕活得比谁都好!咱家二爷也越来越长本事了,把咱们家娘子丢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守意搁那儿劈里啪啦的嘀咕。
春澜听她越说越难听,连忙呵斥住。
“你这几日越发放肆!前几日打人的事儿尤嫌不够如今连二爷也敢编排,真以为珍娘没跟来就没人能管得住你?等珍娘赶来,看我不告你!”
守意如何会怕春澜,扯着嘴角继续嘲讽:“你就只会骂我,不知道骂旁人!”
乐嫣听着婢女们吵闹的话,更是面露难看,只觉得自己不堪到了极点。
自己何曾这般低三下四去恳求过?
她求他不要走,他却头也不回。
若是被守意春澜知晓她方才的举措,只怕心中要怜悯可怜她了!
她更担忧自己方才那可怜的模样叫旁的侍卫听了去!
那般干脆叫她再不见人得了!
她想的太久远,太生气,生气到她鼻尖酸痛,险些痛哭出来。
乐嫣连婢女们也不等了,她走的踉踉跄跄,裙摆被泥水染透也无所觉,冒着雨水往客栈门前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去。
身后的守意与春澜往车下收拾行囊,一边唤她,她却并不想停留。
她甚至不想在继续这程行程,她不想去上京去,她更不想回卢府……
乐嫣猛地后知后觉,惊诧起来——她如今还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竟好像没了她的容身之所。
乐嫣有些悲哀的想,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快要没了。
……
泥水又湿又冷,明明是夏日里,却比寒冬腊月也不遑多让。
她的的绣鞋被泥水染湿,每走一步,都往外挤着水,一直冷到她心底。
看山跑死马,驿站看着近,走起来却如何都走不过去,视线中一小段距离,竟叫她走了许久。
一阵疾风拂过,天空好似落下一阵泥雨。
她的身侧远方忽地传来声声震动,似是惊涛骇浪,那声音由远及近不过片刻,渐渐清晰起来。
天际暗淡的地平线,一声声宛若雷霆的战马嘶鸣,一支约莫数十人的骑队狂飙尘卷,飒沓如流星。
乌骑踩溅起积泥,他们速度很快,很快,只不过眨眼间就离得十分近了。
乐嫣立在路中,微微慌神想着自己是不是堵住了路,要不要避开……
她这般想着,便敛着裙袖往小道一侧挪了挪。只是不想那领头首领一马当先亦有让路的举措,二人这般竟是撞去了同一处。
乐嫣气息一窒,只觉得今日命要交代在马蹄底下。
来的太快,再多的冷静,直面上肌肉虬扎的高头大马双蹄贴面的那一刻,乐嫣也是双膝发软,紧紧阖上了眼眸。
半晌,仍没疼痛感落来——
甚至乐嫣都能察觉到自己脸上凉飕飕的落下了雨。
她惶恐的慢慢睁开眼眸,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张巨大马脸上。
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鬃毛光亮,威风凛凛,朝她喷赤着滚烫鼻息,冲她龇牙咧嘴低鸣着。
口水都快要飞喷到她的面颊上。
仿佛是在嘲笑身前娘子的愚蠢胆小。
忽听“噼啪”一声闷响,它的主人狠狠朝它抽了一鞭子,直叫那马一声底吼,立的规规整整,再不敢玩弄那吓得腿软的娘子。
乐嫣这才察觉到那道朝她投来的眸光。
一道居高临下,毫不避讳的眸光。
像只鹰隼,像头恶狼。
她眼睫微颤缓缓掀眸,入目的是一双牵扯缰绳的手。
那只手很瘦,很长,骨节凸起处几处伤疤,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力量。方才便是这只手,单手勒绳在马蹄落下的一刻,极力控转了方向。
腰跨环首刀,足蹬乌金靴。
雨水浸透深玄直裾,素银躞蹀带束出身腰。
肩脊挺括、腰身窄紧。
挎衣之下,是一双紧实修长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