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宫外传来消息,侯夫人昨夜、昨夜受了伤……”
高彦昭一句话说的七零八落,胆战心惊。
天子缓缓抬眸,眸中冷的像是一把刀,一刀刀凌迟在高彦昭身上。
乐嫣独自忍受了一夜。
往日那个喜好哭, 怕疼的姑娘,这日手划破了一道伤口,她竟也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约莫是心里有一道更疼的伤口。
手掌心的伤口十分重, 郎中取出瓷片来时, 还有碎片落在里面。
是郎中取来镊子, 拿着火上烧干净, 替她夹出来。
好在乐嫣这日浑浑噩噩, 许是整夜的声嘶力竭,如今倒是叫她没了什么力气, 连察觉疼痛的力气也没了。
卢恒踏进房间时, 原本安安静静的乐嫣却忽地发疯一般, 将他往外赶,她不顾及自己才包扎好的手臂。
“你滚!你出去!”
“我不想见到你!”
她脾气虽算不得恭顺, 时常都是温和的, 便是发小脾气也常年是夫妻私底下的, 少叫旁人瞧见。乐嫣今日这幅歇斯底里,万念俱灰的模样, 吓坏了周遭侍奉的婢女。
一个个围上前来安慰她, 一个个想方设法将卢恒阻挡在珠帘外。
卢恒亦是不再踏入。
他站在那里, 亦是有些无措, 若说后悔,定然是有的, 谁曾想到乐嫣会受伤?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担忧她的伤口,方才不慎按在碎瓷上, 流了许多血。
不知过了多久, 乐嫣重新安静下来,内室里静悄悄的。
安静的能传出乐嫣的气息声。
她似乎睡着了, 却睡得不安稳,许是疼的,呼吸中又紧又沉,像是压抑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不知过了何时,卢恒身边的长随走过来。
“侯爷,到了上朝的时辰了。”
……
几乎是卢恒前脚出门,后脚床上沉沉昏睡的乐嫣猛地睁开眼眸。
她踉踉跄跄穿了衣裳跑出卢府。
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多待。
……
天气尚早,还有几分阴沉沉的。
好在宵禁早过。
乐嫣一路走的冲忙,无须旁人引路,乐嫣沿着纵横交错的街坊,重新走到那间阔别好些年的公主府。
七年前,她从这里离开时,才只有小小一个。
如今的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娉娉袅袅的娘子。
府上依旧,高门大第,重宇别院,内中静室高斋,层楼叠榭。
不过与以往不同,如今则是人去楼空。
不过这般无人,与乐嫣来说,倒算是欣慰了。
公主府,公主去世后朝廷便收了回去,如今也两年多了,竟还没被赏赐出去,内里仍是保留着以前的亭台楼阁,曾经的花草树木。
许多模样都没有改变。
变的是这遍地的荒草丛生。
其实统共也才没几年,失去了人迹,野草便开始疯长,藤曼高攀。
许多不知名的野草灌丛长得比她人都要高,郁郁的一片。
守意一路跟着她,直到跟着她越走越深,连守意素来大胆的都渐渐害怕起来。
她瞧着乐嫣手袖被染红的一片,便要将她往回拉。
“娘子,你先回去包扎一下伤口吧,等伤口包扎好了,你想去哪里,奴婢都陪着您去哪里。”
“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陪着您闯进去。您身后有我们呢。”
守意哀其不争,只觉得娘子不该为了一个姑爷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
可其实无人知晓,往往一段感情的最后,难过的并不是那个人的离去。
乐嫣痛苦的,一直是付出的满腔真心和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