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这日是我府上头一回设宴,若是惹了公主心中不愉,不如回自己府中去,我这处可不是公主发作的地儿!”
这日可不像大相国寺那日,这是她的府中,她是东道主。
若在自己府中受折辱,这些年乐嫣当真是白活了才是。
“放肆!你一介白身,倒敢朝着本宫猖狂?莫不是还想赶本宫走不成?呵呵,本宫今日也不走了,倒是来你府上教教你规矩体统才是……”
乐嫣垂下眼眸,手臂悄然攥紧,见栖霞那副猖狂的模样,她只觉浑身疼的发颤。
“南应公主,打算教朕甥女规矩体统?”
一道威严、淡漠的声音响起。
那一刹,犹如冰面上破开一道裂缝,登时叫一群吃菜的娘子们吓得面色一白,手中筷箸跌落。
乐嫣指尖轻顿,怔怔地回身看去,恰见淡淡天光罩着男人高大的身形,玄袍用暗金镶绣的龙纹。
那张俊美脸庞,异于常人的幽绿双眸如今半敛着,带着些风雨欲来的平静。
先前的吵吵嚷嚷, 各执一词,随着皇帝的到来,都阒然无声。
有人生来便是这般, 只单单负手立在那里, 眉眼半敛, 不动声色, 便已然是旁人不敢直视的天家威仪。
这叫栖霞不禁想起来, 眼前这位天子可不是养尊处优的守成之君,而是屡次亲征踏破南应国土, 铁血狠戾气之主。
众人伏地叩拜间, 皇帝将乐嫣扶起。
见她柳眉微蹙, 一张素白小巧的脸上神情恼怒。
二人繁杂的广袖相连,并瞧不见内中情形。
皇帝的大掌自然而然的握住她手袖中冰凉的手指, 那娘子泥鳅一般, 想往外抽, 却没抽出来。
乐嫣不声不响的朝他欠身,周边伺候的婢女们连忙便搬来宝塌, 请皇帝上座。
她往皇帝左下首落座, 这般倒瞧着合情合理, 亦未有人察觉出不妥当来。
一众鸦雀无声中, 有一群人神色难堪。
这些人自是以栖霞公主为首的娘子。
毕竟,皇帝方才问那一句, 可是‘南应公主’。
可皇帝入座到现在,纵容人朝他叩拜, 却自始自终再未给惹事的南应公主一个眼神, 一句话。
又仿佛是忘记了方才的事儿。
这叫栖霞又慢慢大了些胆子。
心里以为,大徵皇帝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栖霞在大应皇宫时, 母亲是后宫之首的中宫皇后,弟弟是东宫太子。自己又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儿。都道是头生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宠溺的厉害。
她是大应皇帝皇后疼宠了十五载的掌上明珠。
满宫室的奴婢追捧着,其它兄弟姐妹艳羡,她甚至没未见过险恶人心。因为在大应皇宫时,父皇母后都不会叫这等事情污了女儿的眼。
这日,她亦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栖霞喜欢当今天子,她甚至从未掩饰过,这还是她头一次喜欢一个男人。
她与一般这个年岁的娘子截然不同,旁的娘子们谈起婚事,谈起男女情爱就面色羞赧。可栖霞不一样,她喜欢乾坤在怀,喜欢举世无双的男子。
论权势,论相貌,大徵的皇帝当真是无可挑剔,她再没见过比当今出色的男子。
纵然栖霞也觉得,天子对自己如今还算不上欢喜。
可那又有什么?
她是父皇母后最尊贵的女儿,她生来便是应朝尊贵无二的公主。
连父亲都常常抱着年幼的栖霞说,他的掌上明珠,理应许配给天底下最英豪的男子。
连她母后都说,自己女儿这般出色惹人怜爱的相貌,大徵国君定然会万般疼爱她才是。
栖霞欲言,献嘉却是早知这个妹妹的脾性,唯恐她真惹怒了皇帝,连忙遥遥伏身阻止栖霞的话。
“舍妹言语无状,方才惊扰了夫人,更是惊扰了陛下,妾带她先行下去……”
“你说的什么话!分明是她无礼在先!”栖霞一身流彩飞花蹙金的妃服,满头珠翠都跟着她激动的言语轻颤起来,鬓边伶仃作响。
“明明是宴席中有人折辱我,她身为东道主却不理会旁的,反倒是使唤这群婢女上前轻贱于我。敢问这便是康献王府的待客之道不成?早知这般,我还真不稀罕来了……”
不过,栖霞也算聪明,见到皇帝来语气态度变了许多,不像方才那般满是高傲蛮横,反倒是嘟囔着语气,似是受了满肚子委屈。
一如往日在太后身前一般,靠着一个撒娇卖痴。
只是今日终究不同以往,她这一番话只叫周围人听了心间郁郁。
本来献嘉那一句,若是栖霞聪明下顺坡下驴,想来皇帝身为九五至尊,再如何也不好追责女人间的口舌之争。
栖霞倒是好,当真是好玩,竟还当着皇帝的面委屈起来了。
虽然枕边风对男人香的很,可如今她没名没份的就这般当着这些人的面前吹起枕边风来,岂非吃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