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2)

李成略想了想,随即笑着道:“衙门没有这样的人,但是下官倒是认识一位有门路的。”

棉花(一更)

李成口中之人, 乃是凉州一位珠宝商。

西域宝石也算是他们那儿的特产了,真珠、金精、玛瑙、碧珠,能叫的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应有尽有, 不胜枚举。西域的珠宝与他们中原的首饰不同, 中原的发簪手镯自有一股婉约美,那边的珠宝则富丽堂皇,有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 很受一部分权贵人喜欢。

他们这儿有一人祖祖辈辈都经营着西域的珠宝生意。要数西域那边的门路广, 整个凉州城他排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李成近些日子跟着傅大人,知道他不是看重身份之人, 若是换了别的知州,李成兴许还不敢将这位引荐上去,但是傅大人不同, 他从未轻视过商贾, 士农工商在他这儿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这位珠宝商姓袁, 前些日子刚好修过火炕,才跟州衙打过交道,没成想这么快又要打交道了, 请他过去的还是那位新知州。袁老爷对这些当官儿的都心存敬畏, 面对傅朝瑜时也提着心小心应对。他知道衙门的日子难过, 所以一下子修了十个火炕, 也算是变相支持新知州了,难不成知州大人觉得他表示得不够,还想让他多出一点钱?

袁老爷揣着满腹心事坐在下首, 谁知道傅大人找他的理由简单得很,只是让他去西域那边收购一批白叠子。

这差事倒是没想到啊……

李成见他眉眼舒展, 便知此事不难,在旁道:“我同大人已经说了,整个凉州就数你在西域熟人最多,门路最广,想必此事于你而言定不在话下吧?”

袁老爷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只是有幸在那边做过几年生意而已。这白叠子在咱们凉州罕见,但其实西域那边不过寻常之物罢了。若只要收集白叠子,不费什么事儿便能找来,但若要收集白叠子做的布,那却是要费一番功夫了。一来这种布并不多,二来布料价格也昂贵,那都是那边的权贵人家才能穿得起的布料。”

以衙门如今的境况,便是想买也买不了多少匹。

傅朝瑜道:“只要白叠子就够了,先买一批试试,若是能用,往后一年只怕还要买更多。”

那这生意还有的赚,起码明年一年都有的赚。袁老爷迟疑片刻,再抬头时已经做好了打算。别人若是吩咐他做事儿,自然是要从中收些钱的,但因傅大人先前义举袁老爷本就对他钦佩,兼之傅大人身份又不同,他们袁家在凉州一带算不得一等一的富贵人家,还不如低价给傅大人弄来这些白叠子,将赚钱的念头先抛开。若是攀上了衙门打通了衙门的关系,日后经商也能更加便利。

袁老爷道:“大人只管放心,草民必倾力为大人办成此事。”

傅朝瑜郑重道:“此事就全托付给袁老爷了。”

袁老爷应下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家收拾了东西,带上几个家丁便准备启程前往西域。

外头天寒地冻,地上的积雪还未消融,眼下出门无异于是受罪,袁家夫人追着在后面问:“都已经快要到年关了怎么又要出门,不是说,今年年底不出去做生意吗?”

“如今得了一桩要紧的差事,不得不出门一趟。”

袁夫人眼看着马已经牵了出去,急匆匆问:“那除夕前赶得回来吗?”

袁老爷狠狠心直接上了马,并未回头:“应当是回不来了,你们自己在家过年吧,无须等我。”

说罢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好不容易得了知州大人亲自给的差事,他若是不将这件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岂不是辜负了傅大人的信任?

袁夫人守在家门前,许久未动。到底是多要紧的事情,竟然急成这样?平常家里做生意的时候也从未见他如此火急火燎、刻不容缓的。

腊八过后,傅朝瑜领着衙门的人在五个县城里都巡视了一圈。西北冬天天冷,土壤都冻成块了,需得在明年春耕之前松一松土,还得让百姓积肥施肥,沟渠也得重新清理一遍。

这是春耕之前的必要准备流程,每年冬日都得这么做,不过今年众人劳作的兴致并不高。去年税粮交上去了之后,他们手头便没有多少粮食了,今年冬天又遇上了雪灾,粮食不够吃,把明年的粮种都用了许多。听闻衙门储存的粮种也都用来赈灾了,明年能不能将这些地都种满还是个未知数。

怠慢归怠慢,等到衙x门的人真到了他们这儿的时候,百姓们还是很听话地背着锄头去田间松土施肥。

傅朝瑜于是发现了凉州的另一个好处,这儿的百姓可比京城那边的听话多了,尤其是城郊的农户,让干什么便干什么,朴实无华,没有什么小心思。在朝堂上碰到了那么多有攻于心计之人,如今骤见这些纯粹的百姓,傅朝瑜觉得还挺难得的。

他们衙门的官吏也一样,众人里头唯有马大人心急了些,看待春耕比什么都要重要,心心念念都是粮种一事,傅朝瑜为了让他安心已经同师兄开口了,想必不久便能借到。

但是不论他怎么保证,马大人还是不相信他能借到粮种。

傅朝瑜也无奈了。

等往凉州东北边走时,地势越来越低,人烟越是稀少。先前在南边还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等到了这儿,渐渐的便只剩些野草和荒漠了。

掺着黄沙的风打在脸上,寒意比在郊外时更甚。傅朝瑜眺望了一番,依稀能看见远处筑起的城墙堡垒,以及一些烽火台。到此时,他才真切感受到河西走廊这一块究竟离外族有多近。

绵延的山丘都是由黄沙堆砌而成,马城河水至此已逐渐变窄,两侧有野草顽强生长,紧紧咬着河床,带着水流蜿蜒向前,直到与落日齐平,消失在瑰丽的天际。

这就是边疆。

李成在旁解释道:“这片沙漠尽头之外是突厥人的地盘。”

“他们时常南下吗?”

“天冷没粮的时候都会南下做些小动作,时而开战,时而和谈。不过这些年河西一带的镇兵越发威武,突厥人也心存畏惧,因而不敢轻易挑起战事。”

傅朝瑜忧心未减,一时又对着这荒漠犯了难。

无怪方才走近此处时发现渐渐没了耕地,更没有植被,都是沙漠如何种得起树呢?但若放任不管,任凭黄沙进迫,要不了几十年南边的绿洲也会被影响。

傅朝瑜给自己明年要做的任务里头又加了一条:“等回头衙门的钱赚够了,也得将这片沙地好好治理治理。”

突厥那边的不管,但是他们这边的却得防风固沙。

马骞当着傅朝瑜的面儿没说什么,但跟牛伯恒站在一块儿的时候,眉头皱得都快成“川”字了。

他先前也听过傅朝瑜说过要去找别的知州借粮食,虽然心里嘲笑傅朝瑜异想天开,但其实还是盼着他能借到粮食的,可是这段时间眼瞅着衙门都已经赚了不少钱了,却仍旧没见傅朝瑜派人去借粮食。冬天借不到粮种,明年春天再借就来不及了,况且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借给他们呢,凉州朝周边打秋风都已经打成习惯了,名声不大好,马骞为了两种这件事情,几乎操碎了心。

他见不得傅朝瑜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抱怨道:“粮种都没有借到,如今又是松土又说要治沙,简直痴人说梦。”

没粮食,人都饿死了,谁给他治沙?

傅朝瑜没听见,又过了两日,凉州城里头年味儿越发得浓了。

傅朝瑜安排了小外甥跟秦嬷嬷准备年礼,送去京城。等他们这些年里送过去的时候估计也要到元宵节了,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远在西北呢?

李三娘给傅朝瑜的亲友准备,周景渊则给皇贵妃跟四皇子还有两个公主准备,每日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