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上下打量着淮阳王:“王爷若是喜欢这,大可以留下来。”
他们是失踪了,如今在大魏官员们看来,自己这三人就是生死未卜,兴许,还有人都已经认为皇上没了。京城之中废太子党羽本来就多,先前只是因为被皇上镇压这才没有闹出什么风浪来。若是他们再不回去露个脸,这些人早晚也是得要倒戈的。到时候废太子万众归心,几个皇子跟他的小外甥就危险了。
傅朝瑜眼下归心似箭。
其实皇上也不遑多让,他带过去的十万精兵还留在东突厥,京城废太子的叛乱也要有人镇压。且他如今身子日渐虚弱,需要早日回去治病才行。皇上吩咐道:“此处距离高昌并不远,咱们明日便出城。”
淮阳王也没话说,反正要死也一块死,他有什么好怕的?若是皇兄死在他前面,那也算是他赢了。
大魏这边,因久未听闻皇上的消息,如今不少人渐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敌众我寡,能在东突厥士兵手中活下来的可能性太过渺茫。
宫中的太后娘娘跟几位宫妃都已经哭红了眼,只有皇贵妃一人还在苦苦坚守。
皇上驾崩,于太后等而言简直比天塌了还要难受,城外还有一个日渐嚣张的废太子,听闻废太子的援军已经到了,京城实在撑不了多久。
一旦废太子破城,她们能否保全自身都是个谜。
贵妃与贤妃日日都祈祷被送出宫的老三和老四能够平平安安。前些日子他们母家都安排了人手,想将两个小孩送去江南,结果不出意外地失败了。废太子的人手把持着各处城门,城里的人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如今两个小孩也只能在京城里头躲着,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来日城破之时才有可能趁乱逃出去。如今看样子,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短短数日功夫,周景成连性子都变得沉稳了。
之前还叫嚣着要跟废太子比划比划,如今听多了前线的战况,便不再嚷嚷了。他也从外祖父那儿得知,京城里的诸位大人心也不齐,有好些一心想着投奔太子,却被韩相跟皇贵妃直接处死。可二人手段再凌厉,也架不住总有人想要做降兵。
每日都有官员去世,意味着每日都有人想要投降、想要跟废太子里应外合。哪怕他们也有援军,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人心散了,也就没有胜算了。
京城乱得厉害,西北却还算安稳。
淮阳王并未将全部的守军一同带去寒元关,西北当地仍又不少驻军,若有需要,他们亦可以进攻东突厥。只是这会儿谁也没敢下令,能够指派他们的人都不在了,京城偏又乱成了一锅粥,为防政变波及到西北,崔狄从互市监出来,临时代管军营,下令让众人留守在此地,以防高昌趁机袭击西北,也防着废太子对西北动手。
周景渊被杜宁还有林簪月等护得好好的,除了担心他舅舅,并未受过什么伤。
经此一事,西北反而成了大魏各地最安定的所在,他们之前能拧成一股绳全是因为傅朝瑜,如今则是因为周景渊。
哪怕傅朝瑜真的不在了,他留下的这份香火情,也足以让西北百姓移情到周景渊身上。比起大逆不道的废太子、压根不熟的小皇孙,他们更愿意相信从小看到大的五皇子殿下。若一定要有人登基,为何就不能是他们五皇子呢?
诸知州心照不宣的牢牢把守着城门,每日严加看守,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暗害五皇子。楚宁跟林簪月也严防死守,一刻不停地守在周景渊身边,绝不让他落单。
可越是小心谨慎,越是会有意外发生。
这日一早,凉州书院安老的书童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安老得了急症,情况十分凶险。
周景渊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有人暗害,忙问:“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得吗,可是接触了什么人?”
书童急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我们先生每日都在学堂教书,并没有接触外头的人。可不知为何,偏偏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昨晚上更是发起了高热,迟迟不能退烧,大夫也束手无策。”
周景渊焦急地站起来,直到他听闻书童说了一句:“小殿下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免得来不及。”
周景渊抿着嘴,失神地看向对方。
竟然连他也……
书童不解地抬起头:“小殿下,您哪怕不亲自去看一看,也该送几个大夫给我们先生啊,先生待您犹如亲子一般,您怎能寒了他的心?如今先生在病榻上还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呢。”
周景渊退后了一步,给楚宁使了一个眼色。
楚宁飞起一脚将面前的书童踹倒,迅速将人拿下。不等这书童啰嗦,楚宁直接叫上侍卫将人锁进大牢审问。
周景渊已不想再说话,吩咐人去打听他先生的事儿。
林簪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些人丧心病狂,竟连一个孩子都要暗害。
周景渊叹息,他先生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所以绝不会让他贸然出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舅舅眼下生死未卜,他不能再出事,否则舅舅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虽然舅舅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舅舅的意思,知道舅舅对他的期盼,更知道舅舅一直都是在给他铺路,一旦自己出事,整个西北的指望都没有了。而之所以失望,则是因为这书童是他先生用的最趁手的,不料这样亲近之人也会被策反,实在叫人寒心。
衙门派过去的人很快便带回了消息,安老先生无事,还让周景渊老实呆着,千万不可出门。
一场祸事毁于无形,但却给所有人都提了个醒,纵使他们千防万防,西北终究还是不太安全,如今大魏已经没有一个x真正安全的地方了。
另一边,傅朝瑜三人带着货终于出了都城,一路向东,快要抵达高昌。
这是他们通往大魏的门户所在,若不途经此处,便要翻越崇山峻岭。皇上还受着伤,他们能不能顺利翻过去真不好说;便是真能翻过去,那也不知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等他们到了,只怕废太子早就登基了,他们没有那个功夫去耗,如今只有尽力闯过高昌。只要出了高昌,便是大魏。
然而,入城时三人却发现今日的守卫尤其的多。城外有不少侍卫,透过城门往里看,里面似乎也有许多带刀的守卫。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傅朝瑜看向淮阳王:“要不,王爷先去试试?”
淮阳王怒目而视:“你怎么不去试,凭什么让我先去送死?”
“瞧您这话说的?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旦顺利通过这城门,离大魏可就不远了,咱们三人总得有一个回去通风报信吧?若是里头看守当真严格,那就更应该让您去了。圣上如今身上带伤,我不过区区文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不比王爷您身强力壮。一旦被发现,您还可以逃回来,但是我跟圣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傅朝瑜笑看对方:“王爷总不至于让圣上以身犯险吧?至于我,我便更不中用了。”
皇上配合傅朝瑜,死死盯着淮阳王:“先前败于东突厥,说到底是因为皇弟盲目大意,不仅连累我等落难,还折损了数千精兵强将。如今便是你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别怪朕日后不在百官面前替你说情。”
傅朝瑜也道:“是啊,王爷这一路也没使过什么力,能逃出来是多亏了我的蘑菇汤,能找对路则是因为圣上记性好,可您总不能一直跟在身后什么都不做吧?堂堂淮阳王,总得有些建树才行。还是说,王爷不敢?”
君臣二人面露鄙夷。
淮阳王:“……”
他算是彻底服了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