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里的烂摊子丢给杜宁之后便不再管其他,领着木工师傅们一门心事琢磨新武器。
傅朝瑜还特意寻了个僻静的场所,平日里画图做样品时周边都有官府的侍卫把手,里三层外三层,便是一只蚊子也难飞进去。
至于这些木工师傅则被他统一收编,衙门底下更是直接另设一个神器营,专门负责研制新武器。
傅朝瑜在这儿“闭门造车”,可苦了杜宁了。
他虽然不至于是被赶鸭子上架,但也差不多了,从前好歹还有他娘子跟林姑娘。如今这两人都被借走,身边也就只有一个方爻。方爻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许多事情还得他自己出面解决。
短短几日功夫,杜宁腮帮子上养回来的那点肉便又消下去了。他心力交瘁,不懂傅朝瑜那厮究竟在捣鼓些什么,竟神秘到这种地步。
不说杜宁,就连不在常乐的皇上也好奇。
前些天他与傅朝瑜还时常通信,为了教育储君这件事情时常有摩擦,在涉及对阵东突厥的战略上也时常有分歧。可这些天,傅朝瑜回信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不回了。
心眼儿小的皇上便记下了这件事情,心中暗暗生着闷气。傅朝瑜不在身边,他只好阴阳怪气周景渊。
周景渊一度忍无可忍。
他没想过是因为自己舅舅,反而以为是这些日子与东突厥交手没有占上上风,所以他这位父皇便生气了。实在没必要,东突厥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战若是继续拖下去,只怕有得打。
半月之后,常乐忽然来了人传话。
皇上以为朝廷出了事儿,立马将人召了过来,不想来人却傅朝瑜弄出了一样新式武器,可助大魏早日凯旋。
如今那东西在路上,正要运到寒元关试试水。
张将军等人立于两侧,见傅朝瑜的人说得信誓旦旦,不禁怀疑起来了:“这玩意儿还能比抛石车威力更大?”
来人笃定道:“我们大人是这么说的。”
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试用
时间仿佛回到一年之前。
那会儿傅朝瑜要谦逊许多, 话也没说得太满,只说是要改良武器,即便如此仍旧受了淮阳王冷眼。
可后来人家确实将抛石车给做出来了, 有前例在, 皇上即便心中有所怀疑却也不会说出来,他生怕此刻质疑来日会被傅朝瑜打脸。
傅朝瑜要来军营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虽然没有明说是为了什么, 不过众人心里都明白, 傅朝瑜总不至于无缘无故上战场,要么便是来送东西,要么则是接人。
五殿下跟着圣上来军营里住了这么久, 兴许傅大人思念外甥,想将他接回西北读书。
战场凶险,皇上总不能一直让储君殿下留在这儿。
即便真的是来接人, 也无伤大雅。傅朝瑜在军中口碑一向不错, 尤其在他将皇上平安护送回来之后, 军营中不少人都对他心存感激。唯一看傅朝瑜不爽的,也就只剩下淮阳王的旧部了,譬如王阳。
王阳身为淮阳王的心腹, 对淮阳王自然是忠心不二的。当初淮阳王三人先后失踪, 如今只皇上跟傅朝瑜平安归来, 他们王爷却还音信全无, 王阳合理怀疑傅朝瑜跟皇上在路上对他们家王爷动了手!兴许,王爷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底下也有小将怀疑傅朝瑜杀了淮阳王,此刻听到他的消息也立马动了杀心:“将军, 咱不如趁他来军营时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年王阳似乎也对淮阳王说过同样的话。
王阳心动了一瞬,不过随即又觉得太冒险,否决道:“先不说能不能伤到傅朝瑜,即便能得手,咱们也得跟着陪葬。王爷生死未卜,若是连咱们都倒了,日后王爷回来还能依靠谁呢?”
朝中官员已经对他们王爷有所不满了,届时王爷顺利归来,却发现自己人一个都不剩,处境岂不是更加凄凉?光是想想那个场景,王阳便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身边的小将虽没有明说什么,却对这话不以为然。即便他们什么都没做,也快要一无所有了。
此番皇上回归军营之后,以许汉杰为首的一批人便有意无意地疏远排挤他们。之前被东突厥跟高昌内外夹击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好歹上下一心。如今退了回来许汉杰等反而对他们起了疑,甚至在军营中也用起了官场上那一套排除异己的法子。
许汉杰不像是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的人,这多半还是皇上授意的,是皇上有意要打压王爷这一派。
淮阳王的人再不服,却也不好跟皇上叫板,只能暗自忍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权力逐渐被蚕食吞并。兴许再过不久,他们便什么都不剩了,连从前的功劳也会被尽数抹去。
在王阳等人的仇视之中,傅朝瑜如约而至。
这回护送他的都是都护府的人,身强力壮的衙役都在这儿了,傅朝瑜甚至还从崔狄那儿借了一批士兵过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眼下西北有不少外族商贾,人多眼杂,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好在路上一路平安,未曾遇到什么波折。
当他们抵达寒元关时,恰好是中午。王阳正在巡逻,远远地便看见傅朝瑜的人进了军营。
他正想上前看个仔细便被人拦住了,说是傅大人有要事正同圣上商议,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被迫成为“闲杂人等”的王阳装作不在意地道:“他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来接人的罢了。”
这对舅甥二人从前就黏糊得很,如今小的当了储君,还是一样的不长进。若是他们王爷上位,哪有傅朝瑜在这横行霸道耀武扬威的份儿?
说完又往那边看了两眼,终究是不甘心地离开了。倒也不是他不死心非要对傅朝瑜动手,王阳只是不满自己就这么一点一点被架空了。人家傅朝瑜扶摇直上,他们却一蹶不振。
王爷啊王爷,您若是再不回来,这大魏真要变天了。
周景渊才刚坐下,还未用饭便听闻他舅舅过来了,连忙推了碗筷,起身准备去接人。
皇上面带嫌弃,若是这小崽子身后有条尾巴,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摇圆了。他是不介意周景渊是否亲近他,可是这差距也忒大了,皇上看着心塞。
这兔崽子能成为储君,还不是靠他出力?傅朝瑜再有能耐,还能下令让他当上储君?真是不知感恩的东西。
皇上凉凉地提醒了一句:“身为储君,自当仪态端方,你看你如今像什么话?亏得弘文馆的先生还称赞你有礼数,跟朕当年简直没得比。”
周景渊一言难尽地望着对方,那他身为皇帝怎么也从不见端庄过?用膳的时候也只挑自己喜欢的吃?甚至经常连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忘了,就这礼数还好意思教训他?论起仪态,还要数他舅舅仪态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