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1/2)

这位该不会就是顶替刘相的那位吧,那么……他呢?

傅朝瑜呼吸都重了几份,尚书中书门下,朝中一共该有三位丞相的。

托孤

这世上哪有真的淡泊名利, 无欲无求之人呢?哪怕是傅朝瑜,面对眼下的境遇也不由得呼吸紧促了几分。

皇上也确实有这个意思:“余者不必再说,诸君也亲眼见到了。朕唯一担心的是, 储君幼小, 朕若是去了,恐其难当大任。”

那位似乎要顶替刘相的老大人立马道:“圣上岂能这般自暴自弃?太医院的太医如若医术不精,大可以广召天下名医入宫, 总能治好圣上的病。况且圣上从前身强力壮, 本就非常人能及,以圣上的体魄,绝不会被眼下这点小病痛给击败。”

傅朝瑜看了韩相一眼, 这是哪里来的马屁精?

韩相也无奈,此人是张太傅,从前做过圣上的先生, 不过后来身子不好一直闲赋在家, 前几年身子好了又自请回朝。圣上也给他面子, 将其安排在江南,这一任便是五年,政绩倒是不错, 治下也严明, 若是出身低的话兴许会是个酷吏。他与京中世家关系都还不错, 对下严苛, 对上则多阿谀谄媚。

圣上病重至此,但凡长了眼睛都知道已经是药石无医了,也只有这位张太傅才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连皇上自己都觉得张太傅的话不中听, 他要是身子真的康健,早就让人将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给撵出去了。

皇上希望别人尊师重道, 可他自己却从没有这种美德。没去看这张太傅,皇上将目光移向傅朝瑜跟韩相:“爱卿才高,必能定国,你们可愿替朕辅佐新王?”

果然是托孤,韩相与傅朝瑜立刻跪下,谦卑地表示自己才德浅薄。

张太傅紧随其后也跪了下来,这等时候,当然不能漏掉了他。对方比傅朝瑜跟韩相,张太傅可要情绪外露多了,傅朝瑜二人虽然有些伤感,但也知道眼下不宜让皇上担忧,可这位张太傅显然是表演居多,好像是普天之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忠臣似的。

皇上大概也觉得腻歪,原本有很多想说的,到头来却都咽下去了,只勉强交代了一些话。

大致便是让他们好生辅佐新君,约束朝臣云云。说了两句话之后渐渐吃力,皇上叹息一声:“罢了,你们退下吧。”

皇上心里清楚,即便他不说,被选出来的这三人也知道该怎么做。哪怕是喜欢拍马屁的张太傅,能力也都不俗,只不过此人过于圆滑,唯一比从前吕相好上一点的便是——张太傅对上绝对忠诚。

如今忠于自己,往后则忠于新君。

三位丞相分属不同阵营,彼此制约牵制,新帝才不至于偏听偏信。

那头三人离开之后,张太傅随意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径自离开了。对韩相态度尚且还行,对傅朝瑜则是一片漠然。

傅朝瑜望着他的背影,纳闷地道:“莫不是我何时得罪了这位张太傅?”

韩相摇了摇头:“你同他都未曾见过面,哪里会得罪他?大概是你从前做的那些事得罪了世家吧。”

傅朝瑜做的最得罪世家的,便是改了科举跟吏部考核。前者短时间内还瞧不出什么变化,这两年才渐渐明显。世家子弟没办法再通过国子监直入官场,每位学子都要过五关斩六将,方能入朝为官。科考的人越来越多,考卷还越来越难,被刷下来的世家子弟不计其数,于是这些世家们只能千方百计想着别的法子,将子孙继续往官场上塞。

作为始作俑者的傅朝瑜,理所当然被他们记恨上了。

至于吏部考核的变动,得罪的官吏便更多了。前几年有不少尸位素餐之辈,但凡走动些许关系便能安然无恙度过考课,现如今也不行了。朝中各项规章制度日渐收紧,再不似从前一样,世家可以依仗身份为所欲为。

“张太傅出身世家,他对你的态度多多少少会受世家影响,况且——”

“什么?”傅朝瑜见他突兀地停下,没忍住询问。

韩相摇了摇头,并不准备继续往下说。况且,张太傅之所以能被推举出来,不仅是因为他在江南做出不少政绩,自己本身也算是德高望重,更因为有世家的支持。如今寒门起势,隐约有与世家打擂台的架势,张太傅既然背靠世家,那么世家不喜欢的人他肯定也不喜欢。

更有一层原因,圣上选了他们三个人做辅政大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除了希望他们能辅佐新君,更是为了防止三位丞相刮分权力。张太傅代表的是世家,傅朝瑜代表的是寒门,他则居中调停。

难为圣上费心了。

出宫之后,傅朝瑜也没有让人给他小外甥带话。别看皇上如今瞧着病入膏肓,但是脑袋却还清明,傅朝瑜不想节外生枝惹皇上嫉妒。若要见面的话,往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皇上心烦。

周景渊其实一早也得知他舅舅回来了,更猜到了父皇叫他舅舅回来所为何事。舅甥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联系,静静地等着大明宫的消息。

周景成被关了这么多日,实在是憋不住,趁着周景渊在的时候赶忙跑过来找他。

过了十四之后,周景成的个头抽条似的猛长,不仅个高,还比别的孩子生得魁梧结实,他与周景渊坐在一块儿,丝毫看不出是只差一岁多的亲兄弟。

见了五弟,周景成哀嚎了一声控诉道:“快憋死我了,我母妃这些日子一直不让我出来!”

周景渊道:“是我吩咐的。”

周景成:“……”

还真是这样啊,周景成讪讪地摸了摸脑勺,后知后觉地发现五弟似乎表情x格外严肃。周景成也不懂,他凑过去问了一声:“最近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周景渊点了点头。

“能说么?”

周景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作为皇子,他觉得四哥是有权知道此事的,可问题是他觉得没有用,是父皇吩咐对外严守自己病重的消息,可能是害怕生出乱子吧。

见他如此,周景成立马改口:“算了算了,看样子也知道不可能是好事儿,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也不想听。”

周景渊闭上了嘴,觉得可能这两日他便能知道了。

入夜之后,皇上只觉得日子更加难捱。

饶是如此,他还是让成安准备了数道圣旨与口谕,将能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了一遍,包括他自己的身后事。早在皇上发现自己生病之后便在准备着这些,可他的病况来得太汹涌,本以为还有半年,谁料到还是高估了自己。事到如今,他仍有不少事情没有做。

成安眼睛一酸,圣上都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还在善后,怎不叫人心疼?他感慨:“圣上如此为五殿下考虑,殿下一定感怀于心。”

“他?”皇上扯了扯嘴角,这小兔崽子只会感动他舅舅对他的好,别人压根入不了他的法眼。也是从前淑妃的事情做错了,若是当初严查到底,或许就没有这种冤案。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是虚妄,况且皇上如此劳心费力也并不是为了周景渊这个人,他是为了大魏的储君,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子孙后代。

换做任何一个储君,他都会逼着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岂知这一晚上劳累太过,等到了黎明时分,皇上吐了一口血,眼中的神采都迅速灰暗下来,连呼吸都渐渐困难了。静静地缓了半日之后,精神忽然又回来了,连病容都似乎散了。

成安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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