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热气逐渐占据人的内心,惹得人心生躁意。
食欲这个东西本应该也被抛之脑后,奈何姜白装病秧子装了一天,当下确实有点饿。
他顶着一副恹恹的神情拉开门,大咧咧地指挥着远处的小厮端起门口的餐食放到桌上。
——明明就在他眼前。
月儿抬眸,又看他关上门,斯斯文文地坐在桌前。
他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
一粥,一饼和一汤。
月儿手掌张开,把玩着到手的香球。
此物通体镂空,四周遍布吉祥纹路,中间搁置着沉香。
这是什么法器,居然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使人声音、身形、容貌、气味都变得和他人一模一样。
姜白解释道:“头发烧成灰烬,放到香球中,可暂时变成他人模样。”
月儿哦了一声,看着他拿着饼咬了好大一口。
怪香的。
重新看回香球,她道:“世上竟有这等稀奇之物,想必价值不菲吧?”
姜白又咬了一大口饼,扬眉,没搭她的茬,“你不饿?这儿还有一份。”
这话提醒了月儿,她收起香球挂在腰间,也不客气,端起胡辣汤摆到面前。
“这个就行。”
姜白眼皮子一掀,“早上直接吃辣。你胃真好。”
月儿轻抿嘴唇,“家里管得宽,只是没想到公子人竟如此精细。”
这个身体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很是不易,五感现在损的是味觉,她已经知足了。
苹果都被她吃出了苦味来,苦辣酸甜也就辣还能品出个七七八八。
不像某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月儿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碗,汤汁浓郁,胡椒炸开在舌头上的麻感一瞬间麻痹了她的神经。
人间美食总是让她在东奔西跑的时候,甘之如饴。
“噗——”
月儿肩膀被人狠狠一拍,汤汁撒了一半。
胳膊嘎吱一下脱了臼,月儿默不作声自己推了上去。
“你干什么?!”
月儿一边咳嗽,眯起眼觑着那个罪魁祸首。
姜白表情复杂,“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月儿随手捡了块布,擦了擦污迹。
这人又犯什么病?
姜白收回目光,把汤碗重新放到面前,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碗汤。
他眉头微皱,抬起头看月儿像是看死人一样。
“汤里有毒。”顿了顿,“怎么你没事?”
月儿茫然地抬起头:“有毒?”
哦,这倒不是她在吹牛,她也不稀罕吹这种牛。
虽然有鬼怕毒怕到不行。
不过她这种鬼,浑身上下都是毒,自然不怕毒。
那都是毒物躲着她走。
姜白围着她转了转。
这可是鹤顶红,见血封喉的毒药,这个人,怎么喝毒跟喝水似的,还如此……津津有味。
月儿哈哈两声,“公子或许认错了吧。”
桌角上正巧趴着只蜘蛛。
姜白抬手把它放在撒了的汤汁上。
蜘蛛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月儿心中感慨。
定是那笑面虎似的寨主又对她下了毒手。
或许不仅仅是对她下毒手。
哎,真是什么仇,什么怨。
一天之内,遭了三次毒手。
再在这里待着,何谈修身养性。
这幅身子能不能坚持到下个月都说不准。
“孟姑娘?”
姜白眯起眼,月儿第三次看到他的瞳孔里一闪即逝地微光。
月儿轻叹一声。
看来她是得先走一步了。
她摇头,袖子一抖,撒了一圈磷牙粉。
姜白下意识屏息闭目。
撑着窗栏,月儿顺手拎起藏在角落的包裹一跃而出。
“公子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姜白目瞪口呆。
她居然连解释都不带解释,忽悠都不带忽悠一下。
月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来时一身喜服,去时一个包裹。
喜服还能卖几个银子,香球自用也不错。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飘散在他州——”
耳听着八方,月儿哼着小曲顺着小路溜下了山。
烈火堂。
寨主左手盘着核桃,右手拿着碗,吸了口桃花羹。
桃花羹本应酸甜可口,可惜时节已过,陈年花瓣苦涩难耐。
寨主龇牙咧嘴摇摇头,羹碗搁到茶几上。
“什么?!”
翠翠腿软了,瘫坐在地上。
她只是负责端餐食的,哪里知道汤里有毒!
翠翠跪在地上,抹着泪,小脸上都是泪痕。
“寨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寨主随手拿了把小刀,对着郁郁葱葱的盆景一刀下去,剪落几截枝丫。
“好了,你要是什么都没做,放心,肯定不会冤枉你。”
“但是罚肯定要罚,那就罚你,一个月月钱,下去吧——”
寨主此时高兴极了,那汤里的东西自然是他找人放的。
那女人香消玉殒,心中心腹大患已除。
更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二弟那一番话,最后的罪魁祸首自然落不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