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侧坐在林木对面,微微扶了一下藏在大波浪卷发里的耳麦,笑着抬手示意自己身后的led屏,说:“那么在节目的最后,还是我们观众最喜爱的环节——有问必答!”
这个节目是国内热度很高的国民老节目,在访谈结束的最后半小时,节目组会在实时评论和短信提问中随机选取一些问题请嘉宾回答。这个环节叫做有问必答,很适合做一些洗白的危机公关。
但林木只是个路人缘尚好的演员,他没有绯闻,除了进组之外几乎不上综艺营业,因此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问题。
“您对于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呢,或者有没有明确的择偶范围?”镜头前的主持人问林木,笑着打趣:“接下去会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林木笑意不变,温和地回答:“其实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也不存在什么择偶范围,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是什么样,大概我的要求也会是什么样的。”
这是访谈的最后一个问题,摄影机关闭,节目制作人和导演上来握手,林木一一道谢。摄影棚里气氛松懈下来,林木收拾好东西,请化妆师帮自己卸妆。
林木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人前人后都一个样,对上对下脾气都好,因此工作人员哪怕是为他加班做事都很少有怨言,更何况林木确实大方,补贴和慰问品是随到随给,加班一天换三天调休,工资也是三倍往上。
化妆师的动作太温柔,林木闭着眼,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熟睡着,连经纪人纵青进来都没察觉。
化妆师做完最后一步,正要把林木叫醒,就被纵青拦住了:“让他睡会儿吧,这几天都在赶通告,没休息好。”
话音刚落,林木就醒了,他揉揉眉心,站起来先给化妆师道谢,把人送出去了,又对着纵青点头:“纵哥,结束了?”
“那不然呢!你还想工作?身体不要了?”纵青颇有些无奈:“你拿命在拼什么?这几年你又不缺钱了,就该好好休息,给你放两个月假,我手里有个很不错的剧本,正好导演在找主演……”
“我看上个广告。”林木说:“能不能麻烦纵哥帮我联系一下?”
纵青问了一嘴:“什么广告?”
林木有点不好意思:“褚氏的那个珠宝……我知道有点难,麻烦您帮我问问,钱少一点我也可以拍,或者不给我钱也可以。”
“褚氏是你上辈子的债主?!”纵青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教训他:“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褚家是什么关系?你倒贴钱这么多次,人家老总怕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这几年眼看是越来越好,你也不用去巴结这些权贵,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林木却只说:“真的要拜托纵哥,我实在是很想要这个广告……”
纵青带了他好几年,看着他从一个走投无路的贫困生变成如今炽手可热的明星,于公于私都对他有所偏心,只能叹口气,“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就算咱们攀上了褚氏,你也跟不了几年,你怎么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不是我说你,你后面好几个本子,都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好角色,要是跟这个广告撞了你怎么办?”纵青忍不住抱怨:“最后一次,我是说最后一次!这次之后,你最好安安心心过踏实日子!”
林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双手合十,弯着唇角谢谢他:“真的谢谢纵青哥,这几年要是没有你我也走不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哥了,年底你和嫂子结婚,有看上的房子车子都尽管跟我说……”
纵青瞪他一眼,认命地翻出手机,想着要从哪里问问消息。
纵青的问题林木根本回答不上来,纵青也根本不了解褚家。
外头这些人只知道褚家是权贵世家,可褚家里头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却是一概不知。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褚庭,但褚庭不是个沾花惹草的,褚家旁支的次子倒是个喜欢往娱乐圈钻的,什么女星网红一概是不放过,可聪明有野心的人都知道,褚庭鞋底沾的那点泥才是叫人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富贵东西。
林木入行也有七八年了,头几年行情不好的时候,还总有些王总李总来揩油,林木哪怕是被雪藏的时候也没松过口,纵青本来就看不上那些人。后来稍微有了点名气,也被那些年轻大方的权贵看上过,来者有钱有权,更难得的是长得尚可,脾气也好。纵青松了口,觉得攀上去也不错,起码能少走五年弯路,可没曾想林木还是不肯。
纵青以为林木是有骨气,心里对他佩服,什么事都愿意替他挡一挡,没曾想带他去参加了个珠宝品牌的晚宴,回来就问他褚庭是谁。
自此林木是茶饭不思,自降身价倒贴着也要上去。
偏偏这么多次了,连褚庭的面都没见到过,人大老板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人家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什么都得不到……”纵青嘟囔一句,看林木坐在车上又要睡了,只好悻悻地收了声。
正值高峰期,车子堵得动弹不了,商务车四面八方贴了防窥膜,林木靠在后座上睡觉,累得手指都没力气动,却还是接连做梦。
先是梦到奶奶的葬礼,后来又梦到褚庭了。
他爸酗酒滥赌,输了钱总要回来撒气,社区的工作人员上门走访,把他带去给他奶奶,他奶奶才开始供林木上学。
奶奶乐观又心善,家里虽然贫寒,但林木总归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被林军打,能安安心心看书,他成绩很快就位列前茅。
那时候林木没满十八,还在读高三。林木白天上学,晚上就去俱乐部打工还赌债,那段时间奶奶糖尿病很严重,连胰岛素都要省着用。
后来俱乐部的医生看他可怜,帮他还了剩下的债务,他终于能好好读书,保送国内最好的大学。
他赚到第一笔奖学金的时候刚好也是十八岁生日,高高兴兴打电话给奶奶的医生说有钱了,糖尿病足能做手术了,但还是没来得及。
救护车很狭小,医护人员在车上做胸外按压,安慰他不要着急。后半夜糖尿病诱发冠心病,心率急速衰竭。他那时候才知道奶奶不想耽误他学习,瞒着他病情。其实奶奶那时候已经四级坏疽,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等林木睡着了用刀片把烂肉刮掉。
那个冬天其实很冷,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后来淅淅沥沥变成雨夹雪,再后来就是鹅毛大雪。雪落到林木身上,很快就被他的体温融化了,粘稠地附着在毛衣外头,他穿的是一件涤纶的针织毛衣,奶奶买不起羊绒的棉线,织出来的毛衣起球又不吸水,雪落在上头,很快就冻得梆硬。
林木在抢救室外面的铁板凳坐了一夜,雪化了又湿了,暖气一烤,隐隐约约有股难闻的味道。
icu的钱流水一样,没有医疗保险的奶奶在里头生死难料,医生只叫他去筹钱,说肯定要截肢,等会诊结束再决定要不要装心脏起搏器。
他缩在椅子上用手机查价格,心脏起搏器好一点的三万出头,呼吸机每天一千五,eo开机费六万,血气分析仪二百八一天,手术费保守估计十二万内,截肢后后五年内存活几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林木用书包里的草稿本把这些数字都写下来,慢慢算要怎么去借。他的草稿纸很薄,一边是调和级数的发散证明,一边是医药费加出来的总和。林木第一次写不出正确答案。
林木还梦见自己在监护室外打电话,颤抖着手拨号码,亲戚都被他爸骗怕了,一个愿意伸手的都没有。
直到他手机没电关机,他才想起要去之前工作的俱乐部里找那个好心的医生。他又大步跑出去,一路不敢停下来喘气。
林木缩在俱乐部楼下的花坛边,一张脸冷得发白。他从深海赎身之后,身份卡就被注销了,前台根本不放他上楼,他只能在楼下苦苦守候。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叫他:“喂!你,那个蹲着的小子!过来。”
林木抬头望去,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俱乐部门口,带着白手套的门童刚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司机见他没反应,只能开门下车,往林木这边走来。
林木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坐在这里挡住了路,他正要躲开,就听见司机问他:“你是不是叫林木?我家二少问,你在哭什么?”
林木无意识地用手背擦了下脸,才发现自己哭了,他抿唇,低声回答:“对不起我马上就走……我只想找楼上俱乐部里的一位先生……”
“你在哭什么?”司机不耐烦地重复。
林木往轿车的方向看去,后座车窗只升起来大半,露出一张俊朗矜贵的侧脸。林木盯着那张脸,几乎忘记了说话。
或许是车里暖气很足,男人穿着优雅得体的黑色衬衫和灰色马甲,鼻梁挺直薄唇微张,神色冷漠地偏头看过来。
林木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在俱乐部里见过他,知道他是个狠戾的主。他呆呆看着男人,却见他抬起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崭新的支票。
司机立刻小跑过去,不知是说了句什么,又回到林木身边,把支票递给他,说:“先生叫你拿去,还说叫你别在这里哭了,天气冷,回去吧。”
钢笔墨水还没有干,林木掀起毛衣为支票挡住雪,怕浸湿了字。墨水隐隐约约有一股很像檀木的香气,林木盯着那串数字,鼻子一酸就流下泪来。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深海里那个好心的医生对他帮助许多,他只想着以后要涌泉相报。纵青对他掏心掏肺,他也只把纵青当哥哥。
但他只见过褚庭那一次,还是掩在车窗后的半张脸,自此就再也忘不掉了。
“……我得到过。”林木轻轻开口,但纵青没有听清,偏头问他说什么。
林木睁开眼,微微弯起唇:“我早就得到过了。”
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林木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微博。路上越来越堵,最后几乎停止不动。交警穿着雨衣小跑进来疏散,但仍旧于事无补。
天空阴沉沉地,很快就落下闪电。c市的冬天不下雪,但气候比北方还要湿冷。
“哎哟,前面堵死了!”纵青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回身说:“前面肯定是出车祸了!估摸着等拖车呢,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于东桥又在修路……还好咱们晚上没安排,我跟你说幸亏换了辆车,要不然堵在路上分分钟要被那些粉丝认出来,上次真是吓着我了,我后来叫人把车子改装贴膜——”
他话没说完,看见林木也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被一辆货车斜插进来撞掉了半边保险杠,车里的人没出来,只有个带着白手套的司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路边和交警交谈。
下雨天路滑,越堵车越容易被追尾。
林木眼尖,看见了迈巴赫那半边卷起来的车牌——境a7777。
“诶!你干什么?!”纵青吓了一跳,林木已经拉开车门下去了。
他连把伞也没带,只能用手挡在额前,雨势愈来愈大,水滴顺着发丝往下淌,林木的毛衣立刻就湿了大半。
“怎么了纵哥?林哥怎么下车了?”司机诧异:“这么大的雨呢!交警等会儿要扣分!”
林木小跑过去,又逐渐放缓脚步,迈巴赫近在眼前,车窗没有贴防窥膜,但雨水密密麻麻砸在玻璃上,也只能勉强看见里面坐着的男人。
他正靠在后座椅背上,垂眸看手里的pad,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木心如擂鼓,他深呼吸一口,弯腰小心敲了敲玻璃窗。
“诶你……”副驾驶带着白手套的助理这才注意到,立刻来拉他:“你谁啊!”
车窗里头的男人听见声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他鼻梁高耸,眉眼深邃,西装马甲敞开扣子,能微微看见他分明的下颌角和喉结。
车窗下降了半幅,雨丝飘不进去,林木没看司机,小声喊:“褚……褚总。”
但褚庭看向他的时候,他就立刻改了口:“先生。”
雨太大了,林木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水,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我……我是zr传媒的艺人,我的车就在您后面不到一百米,前后都堵死了,一时半会保险也进不来,要么我顺您一程吧?”
褚庭放下手里的pad,语气客气疏离:“多谢,但是不用了。”
他看见面前的小男星浑身都被淋湿了,难得解释一句:“备用车辆正在来的路上。”
“后面堵死了,”林木咬唇重复,声音有点涩,强调着:“而且前面也堵了,您的车过来也只能慢慢堵着过来,现在这么大的雨,天色也晚了,要不还是我顺您一程吧?”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特助不在车上,很多事司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褚总今天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可能是跟海上的作业有关,司机刚才还在着急,想找人帮帮忙。他孤疑地看一眼后头的车,在堵塞的车流中发现了zr传媒的商务车。
林木这些年身家上涨,公司给他的配车都是一顶一的好,他今天的这辆车放在往日,可能连褚庭的车库都进不去,但放在现在的情景里,确确实实算不可多得的好车。
“要不借他们车用用?”司机试探着开口:“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了。”
褚庭正想再次拒绝,抬眼却看见窗外青年那双满含期待的眼,他的话断在后头,犹疑地回忆自己和青年是否曾有过交集。
褚庭在电视和广告上看见过林木,只是之前还不知道他叫什么。有时候褚庭路过公司的茶水间或休息室,能看见电视机里在放青年的访谈节目,公司里的小女生们很喜欢林木,午休的时候总是聚在一起讨论。
雷鸣电闪,轰隆一声,天边乍亮。青年大概是有些怕打雷,他微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满怀期待地看着褚庭。
不知怎么,褚庭竟然答应了:“那就麻烦你。”
“哎!”林木眼睛一亮,小跑着回去拿伞,撑开了才拉开褚庭的车门。
他淋湿了,怕弄脏褚庭的衣服,肩膀躲开老远,手还往褚庭头上撑着伞。
褚庭把伞接过来,林木还愣愣地没回过神来。
“我更高些。”褚庭说:“我来撑伞,走吧。”
林木回过神来,把手收回去,谨慎地挨着褚庭又不碰到他,踩着柏油马路的白线回了自己的车里。
他把右手食指握在掌心,只觉得刚才被褚庭碰到的地方在发麻、发烫。
“这是……这是澜山集团的褚总。”林木眼睛很亮,“他们的车坏了,我们正好顺路。”
纵青当然听说过褚庭的大名,立刻换了副笑脸,把门拉开让出位置来:“褚总好,久闻大名,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您请……”
车子已经发动,褚庭客气地寒暄了两句,林木完全记不得他说了什么,他思绪放空,还没从刚才的触碰中回过神来。
他摸到我了。
林木想,他刚刚摸到我了。
林木一时间没有说话,车厢里安静下去,褚庭的电话冷不丁响起来。褚庭低头看了一眼,把电话挂断了,那边也就没有再打来。
林木猜那可能是不太方便叫外人听见的公事,他没话找话一样问:“您行程比较忙吗?您看司机把您送到哪里去比较合适呢?”
褚庭客气道:“过了高架桥就可以,多谢。”
他的样子不像有聊天欲望,林木一向是个会看脸色的人,他其实很珍惜和褚庭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哪怕是褚庭没有和他说话,他们只是这样待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他就很知足了。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林木能闻到褚庭身上檀木的香气。林木想起前几年自己去参加一个香水牌子的晚宴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褚庭,但只是很远的看了一眼,褚庭坐的位置离他太远,他隔着媒体望过去,那边都是一众资方。到处都是镜头,他只能在假装不经意地偏头时用余光看一眼褚庭。后来晚宴结束,他再追出去的时候,褚庭已经走了。
他心里失望,面上不显,回去和品牌方合照,闲聊的时候听见几个销售谈论起褚庭。
“……订了两年的家庭香氛,要么前调要么后调,反正都是檀木香。”
“每次都是褚总那个特助来定,今天试香环节的时候我本来还想要不要请他,结果才刚把试香纸递过去,他就叫那个特助签单,我这一单够吃一年咯。”
“有钱人的口味这么单一吗,我真是不懂……”
林木后来折返回去,把褚庭定下的那个味道也买回家。他听销售跟他介绍家庭香氛服务,是说品牌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去家里焚香放置,保证家里的味道随时都能淡雅自然。但林木没有那么大的房子,他工作之后存的钱只买了套三室一厅的平层,一间卧室一间客房,剩下的做了书房。
林木把香水放在床头,有时候睡前喷一喷,格外助眠。
车停下了。
褚庭睁开眼,他的特助已经站在路边垂手等他,林木从车门另一边下去,想帮褚庭开车门,但是没来得及。他绕过去的时候,那个特助已经走过来了。
佑兰穿了双十二厘米的红底高跟鞋,哒哒哒地踩过水坑,伸出手哗啦一下拉开车门,俯下身恭敬地问:“二少,前面封路了,这几天台风天气,咱们海上作业是不是要停一下?”
褚庭最近有批货不能惹人耳目,所以走的卓家航线,那些东西进水就没用了,他不想冒险,于是微微颔首,佑兰立刻吩咐手下去做,等着争分夺秒地安排下去了,才回过头来跟车里人客气道:“你们好,我是褚总的特助,多谢你们顺路送褚总一程,这是我的名片。”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褚庭不欠人情,但也不会放低身价亲自对接,佑兰干练利落,确实是他的得力助手。
纵青中彩票一样深吸口气,双手接过这张烫金的名片,他飞速看一眼上面的名字,眉眼含着笑:“您客气了,我们也是不常来c市,这次来还是为了录节目,没想到上车就遇到褚总,都是缘分呀天注定的,有机会请您多多照顾我们林木……”
褚庭已经客气道别,低头下车了。
林木的目光跟着褚庭的身影,他这样站在路边,已经有路人认出他来,往这边走,他看褚庭没有回头的意思,握着车门的手微微发白,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小声地喊:“褚总……”
车辆疾驰而过,喇叭声掩盖了他的话,他以为褚庭没听见,谁料褚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林木怔然地望过去,褚庭皱眉,不知道这个小明星突然叫住自己是什么意思,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林木开口,于是对他比了个手势,是要他回去的意思。
佑兰跟在褚庭身后,眼神都没偏过来一分:“二少,停止海上作业的话,下午的会还需要继续吗?今天没有别的行程……”
路人已经走过来惊喜地问他是不是林木,能不能合照,被纵青冲出来一把回绝,押着林木进了车里。
车子又重新汇入车流,刚刚站的那一会儿已经叫林木冻红了耳朵,他听见纵青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心思已经飞出去了。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闪过,他们在出内环的时候又遇见了褚庭的车,车子上了滨海大桥,褚庭他们走的是定向车道,去十一区的商圈。
林木的视线顺着车流的方向看过去,天空阴沉,乌云翻涌如同深海的巨浪,再远处,伶俐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林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地方叫深海,一个小众的bds俱乐部,上流社会的销金窟。
林木闭了闭眼,车厢里还残存着一丝很淡的檀木香。这缕香气滋长了他的野心,他长久地做同一个梦,他本来以为那只是个梦,直到有一天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林木翻出手机,从联系人名单里找了很久,半晌才垂眸发出去一段话。
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火锅店烟雾缭绕,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吃火锅。
林木盯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烫毛肚。
“叮咚!”手机亮起,林木立刻把还没烫熟的毛肚夹进碗里,腾出手点开了消息界面。
那头是他托朋友搭上层层关系认识到的人,听说也是个富家子弟,再三请求下才愿意帮林木牵线。
【z:我听ay说了,你想入会?推荐人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的材料你要自己搞定哦。】
【林木:您能说一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实在抱歉这么麻烦您。】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林木盯着屏幕没动,那边大概是有点不耐烦,但过了片刻,还是发过来一大段字。
【z:深海只接待熟客,实行邀请制,所以我能帮你的就是再找两个五年以上的老会员给你写推荐信。但是如果你违反规则被除名,推荐人也会连坐,所以你得拿点东西出来让人家愿意为你冒这个险。除此之外你自己还要准备相关证件,你是外籍的话就得要护照,还有身份证复印件、三个月内的银行流水记录、两千万验资报告……体检报告也准备一份,就先这些吧。】
【z:你材料准备好今天就能提交申请,四十八小时内应该能出结果,你急的话就尽快。深海的申请页只开放一个半小时,最好不要浪费时间。】
林木手里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他忙不迭谢谢对面,对面的人不知道他的真名,但也没问。
晚上十一点半,z发过来一串链接,给了他一个动态密码。点进去就是深海的黑色论坛首页,他在z的帮助下很快就提交了申请,他的材料非常齐全,但他还是忐忑且紧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先点开了邮箱,红色的星标显示有未读邮件,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页面。
【尊敬的林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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