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不请自来、多次冒犯、窥探隐私、擅作主张、私闯民宅、不思悔改——
但我是一个好人。
我常常因为过度心善而深受其扰。
詹千钧已经开始挣扎,本能的求生欲正在一点点攻克他的理性,他狼狈、无助,又对自己极度的残忍冷漠,他胸腔起伏无力,再加上不断进行榨取的炮机,可他依然强撑着没有在炮机上起身。
似乎在用理智,对抗求生欲。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的双手被禁锢于背后,缠了几道铁锁,只要我不停下,詹千钧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非死即伤。
秒针走到限定刻度。
我按下控制键,停下了运转的炮机,同时,头罩的气囊缓慢减压,氧气开始注入。
詹千钧胸腔剧烈起伏着,然后缓慢从炮机上站起身,他腿软的站不住。
下一秒,安静地跪倒在那滩精液、前列腺液、尿液中。
他彻底变成了一条肮脏的狗。
我起身走了过去,将他的头向下按去,詹千钧双肩撑地,没有挣扎。
他双手的锁铐被解下,头罩也被摘去。
汗水让他的头发乱作一团。
甚至随着头罩被摘下,还有被拉出银丝的口水,他的脸被气囊挤压得涨红。
然后,詹千钧被我踩进了各种混杂的液体里,狼狈至极。
我听见方峥说道:
“第三项,互不同情。在对方狼狈不堪、舔舐伤口时,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绝不怜悯,也绝不落井下石。”
方峥笑得从容平和,似乎眼前这一幕,未曾入心。
他继续说道:“徐先生,如果您问我的态度,那么我认为,詹千钧还可以承受更多,这远不是他的极限。”
呵……三项互不原则?
这样的规则,分明是用来对付我的,这两人如果是对抗关系,则可以保持平衡。
有了这种约定,我无法驱狼吞虎,更没办法杀鸡儆猴。
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如果恶意挑起两人竞争,他们并不是在我的规矩下搏命,而是会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规则下,以损伤最小的方式分出胜负。
詹千钧的目光没有焦点,看起来空洞。
我鞋底用力,碾了碾他的脸侧,问道:“关于他的说法,你怎么看?”
詹千钧似乎慢慢回神。
他的目光清明了些,嗓音略带沙哑:
“抱歉,徐先生,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没有听清楚刚刚的交谈,可以重复一遍吗。”
我耐心地重复了遍刚刚交谈的内容,詹千钧确实没有受伤,他回答的速度很快,让我放心了些:
“虽然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果我想将詹千钧逼入极限,最好的方式是,让方峥对节奏进行掌控。
反之亦然。
但我永远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掌控权要在我手里。
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会相信。
我的目光落在了方峥身上,他平静地跪在那里,任由我打量审视。
“你们为什么会互相信任。”
“徐先生,我们信任的并不是彼此,而是您。”
“什么意思?”
“如果是您,则不会让詹千钧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如果不是您,那只能怪他眼光不好,认错了人。”
这两个人很不同,詹千钧是结果导向,为了达成目的,他并不在乎手段。
而方峥这个人……我仔细回忆了下,从始至终,他没犯过任何错。
无论是在酒吧里还是在我的私人住所,甚至——
他能够出现在这里,都是在我的邀请下进来的。
想到这里,我抬起鞋,松开了被我踩在脚底的詹千钧,抚掌称赞道:
“厉害,真是厉害,你们两个里里外外算计得够明白。”
从昨晚酒吧初见,到我被带走,从审讯室回来,不过一天的时间。
以我的多疑,如果用正常方式接近,两个月都不会让我彻底放下警惕、接纳他们的存在,而詹千钧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成功闯入了我的私人生活领域。
让我挑不出错处,是方峥的能耐。
犯错,是詹千钧权衡利弊后,以小博大、选择付出的代价。
至少目前看来,成效卓然。
这两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似乎对我非常了解,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抓住我的命脉。
即使我表现得没那么心软,可他们似乎认准了,我就是个大善人。
我的心里响起了一句台词——好人就得被人拿枪指着?
【想到了个新点子,改了下故事的底层逻辑,与之前情节无相悖之处。】
侥幸拥有了近乎神明的力量,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答案是——有些无聊。
只有生命体的欲念足够强烈时,我才能够以此为契机,出现在对方面前,而神力的使用同样有多种限制。
用生命体来指代,而不说人类,是因为眼前这位,似乎不应该被称为人类。
机器人?
改造人?
当科技发展到极致,往往会自取灭亡,在昏暗的穹宇下,他安静地站在倒塌的废墟中祈祷:
“我们的文明正在走向灭亡,在一小时零五分之后,宇宙将热寂坍缩为奇点,文明的力量无法挽救文明自身,能挽回这一切的,只有神明。
“如果有类似神明的生物,信息传递方式,或许与最极致的情绪相关。”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必然鼎沸,否则,我无法看到这一切。
随着一个响指,时间静止。
他缓缓睁开双眼,右侧瞳孔闪烁着微芒,似乎正在扫描着我的生命构造,分析着目前的状况。
他问道:
“你是神明。”
语气与陈述无异。
这颗不知名星球昏暗、破败、似乎扬起巨大的灰尘,肆虐的辐射与磁场在空间中撕扯交汇,我创造出了近似于「神域」之所用以容身。
听到他的询问,我没有点头,只是说道:
“不完全是,但可以这样认为。”
他沉默三秒,似乎在分析这句话中的信息,最后问道:
“我们的文明,是否有可以取悦你的东西,来换取帮助。”
他似乎没有正常人类的情感,所以没有敬畏,只有分析与理智,似乎只要我说「没有」,他便会转身离去。
我复制出办公室里的转椅,并不担心他分析出——我只是一个侥幸得到了「神力」的凡人。
缓缓抬起手指,我说道:
“我想要这个文明中的一样收藏品。”
“可以。”
我指尖指向的物品,是他。
他继续说道:“「要」有不同的定义,你所指的含义如果是索取、占有、得到,我会在自身程序中,刻下服从指令,控制权将归属于你,我将会服从你的一切指令,包括自毁。”
我摇了摇头,说道:
“我的世界并无法为改造者提供足够的能源,支撑义体运行。
“所以,你要拆除人类躯体之外、所有的改造部件。”
他回答的速度很快:
“若无强力约束,以人类自身情感的脆弱性,并不足以满足你对「占有」的需求,只要利益足够,情感的链接极为易断,你需要承担失去、背叛、分离、反击的风险。
“我会尽力约束自身行为,但风险依然存在。”
虽然我能够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但不代表我爱听。
我轻抬了一下手,示意他闭嘴,命令道:
“开始吧。”
他的执行力很强,听到这三个字之后,右手迅速转变了形态,准备开始拆卸义体,我却再一次叫住了他,说道:
“关闭疼痛抑制系统,声带摘除。”
他的动作停下,转而摸向后脖颈,进行关闭疼痛抑制的操作,这是需要手动控制的一个枢纽。
作为高强度改造者,他身体的大半部分,都被替换为金属义体。
发声器官亦然。
我想,他大概理解了我想看什么。
因为执行完我的命令之后,他改变了一开始的计划,将右手由专业拆卸义体器械,换成了泛着寒芒的刀具。
衣物全部剥离。
和我看到的一样,半数机械化。
他将刀尖刺入了金属与躯体的缝隙,执行着「拆除所有改造部分」的命令,这是膝盖部位,如果是专业器具进行拆卸,只需要切断连接处,便可以在金属接口处、更换新的义体。
但现在,他换为了更加暴力的拆除方式。
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颤抖。
他的动作非常精准,由于声带已经被拆除,做这些时,格外安静,我似乎能够听到刀刃刺入骨骼的声音。
膝盖部分的义体被强行与躯体分割。
金属义肢散落在周围,他理所应当地瘫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无声嘶喊,属于人类的部分,肌肤正在渗出冷汗。
我提醒道:“如果想要放弃,在心底重复,只要念头足够强烈,我便可以感受到。”
他勉强点了点头,给出回应。
下一瞬,右手转换为手指形态,只是指尖部分,格外锋利。
捅入了眼眶。
义眼的摘除并不困难。
困难得是——盛放义眼的金属眼眶,与面部骨骼相连,连接着半个脸部。
按照我「拆除所有改造部位」的要求,他需要将这些,一并掀去。
疼痛抑制被关闭后,我以为他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畏惧,哪怕不放弃、能够坚持,也会有犹豫,但是并没有。
他非常干脆地将手指插入下颌骨,同一瞬间,属于人类的那半张脸,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因为疼痛攀上了血丝,涌出泪水。
下一秒,我看见了义体拆除后,那可怖的半张脸。
他的双臂撑在地面上,正在不停地颤抖。
我分出了心神,去感受他的情绪,想要知道他会不会选择放弃。
坦白来讲,这样的疼痛或许生不如死。
但出乎意料地是——我察觉到,他正在兴奋。
如果我想,其实能够做到类似于「读心」的事情,但这项能力会破坏许多体验。
我猜测,这是因为他确定了某些事情,比如刚刚那样的疼痛,在疼痛抑制失效的情况下,应该会使人昏阙,甚至某些过于剧烈的疼痛,能够致死。
而他现在依然清醒。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使他确定,我有影响这个世界现实的能力。
即便我已经展示出使时空凝固的能力,可这无法与他亲身体会到、试探到的可信度相提并论。
我撑着下巴,微微侧了下头。
虽说并不在意被试探,可这个人,确实有些不识趣。
“钳子,牙齿。”
这并非义体改造部分。
但他对命令的执行力非同一般,几乎在我话落下的后一秒,便开始行动。
等到余兴节目结束后,义体的拆除继续。
这其中有些麻烦的是内脏。
由于我还没有学完相关知识,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只能暂时叫停。
我在看书。
他在蜷缩着、颤抖着观测躯体重新生长的速度,失去与母网的连接之后,他的计算速度大不如前。
如果忽略血腥气,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只要了解大致原理,便可以强行进行模拟,之所以要看书,是因为我想到——作为一个改造人,正常躯体的强度,或许他并不能完全适应,如果他本能按照从前的惯性去做一些事情,比如从六楼跳下来,感觉比较容易死。
所以我想把他的躯体,重塑的强韧一些。
“我觉得,常人的六倍就是极限了,你认为呢?”
他点了点头,赞同了我的看法。
作为一个无法发出声音的人,他咬破了指尖,在光滑的金属表面,写下算式,同时标注了血液流速与肢体重生的关系,比我潦草的计算更为精准。
看来,他已经推测出,我并不完全等同于神明。
尤其在我从未想过掩饰的前提下。
因此,我用他所剩的半副躯体,在他的配合下,做了些实验,这没有什么危险性,因为我目前所掌握的权柄中,有一项是反逻辑的熵值逆减,可以当成复原。
在阻止宇宙热寂上,同样有奇妙的效果。
义体全部拆除,最后一项,便是被当做拆卸工具的右臂,这并不算难,只要用飞射出的刀刃,直接斩断便可。
他的左半边躯体并没有太多改造,还算完整。
右半部分,却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血糊成了一片,可见白骨,残肢断臂。
等待生长的过程有些漫长。
我忙碌于拯救世界、裁剪新衣,倒也不觉枯燥。
身为一个有收集癖的人,我其实收藏了不少藏品,但收藏活人还从未有过。
将衣服摆在那个黑色盒子前方。
不多时,他走了出来,拾起来衣服穿着妥当,问道:
“该怎么称呼你?”
“呃……徐先生就好。”
我想了想,决定给这个收藏的行为打个补丁,以备不时之需——
“看向我的眼睛。”
他并没有跪下的自觉,却很听从命令,低头与我对视。
这是催眠。
“第一,要做个有益于世界的好人,却不可以影响我所在世界的进展,不能过快推进时代科技与意识形态发展的进程。”
“第二,要遵纪守法,行为尽量符合普世道德观。”
“第三,如果某一天,我失去了能够压制你的力量,要记住,我们是等价交换,不要因为我欺负过你、就来报复我,咱们到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大概就这三条。
既保护了世界,也保护了我自己。
虽说我想不到会有什么事情,让这莫名得到的力量消失,但不妨碍我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
当时我忽视了一件事情,人类的眼睛构造极其精密,在复原重生的过程里,进度最为缓慢。
我催眠了一个视线模糊的人。
而他以为我在下达命令。
在利益足够时,命令可以违抗,所以他还是成为了一个、会擅闯民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