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好儿子那里,有能救他命的最高级治疗舱。”
玄云抽回手,犹豫再三:“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父母在征服这片大陆的战争中双双殒命后,留下兄弟俩相依为命。玄云比玄卓大十来岁,几乎像父母一样将对方养育成人,小时候的玄卓从不敢对他撒谎,因为玄云非常忙碌,总是直接读取记忆。直到玄卓进入军校,不知从何时起,学会了篡改记忆来欺瞒他。
而现在,欺骗的本事自然更炉火纯青。
“那我们就一起看着乌弥尔死好了。”玄卓冷笑,“反正你本来就后悔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玄云没心情打嘴仗,思索良久,妥协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晚上我会发起突袭,我要你像二十年前一样,带领所有向导控制住他们。”
玄云未置可否:“我还没有恢复,不保证那时有没有能力做到。”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一个足够稳定的精神图景帮助你恢复。”
玄卓慢条斯理摘下手套,玄云预感不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你想干什么?”
脚腕被抓住扯过去,男人扑下来压住他,一把撕开那件单薄的衬衫,将碎布丢进火盆中。
“你说呢?我的好哥哥,我们有十年没见,总该做点能顺便增进感情的事吧?”
话音未落,硬如烙铁的肉刃捅进身体里,玄云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咬着后槽牙骂道:“滚出去——”
嘴唇被封住,火热的舌头挤进口腔里。他狠狠咬了对方舌头一口,男人嘶着气甩开头部,掐着他的脖子翻过去,粗糙的手指捅进干涩的穴中。
“这么刚烈,给你的索修斯守贞?”玄卓奚落着,拇指重重揉着阴蒂,屈起指节搅弄甬道内的敏感褶皱,紧涩的穴软了一瞬,缩得更窄,但已经飞快湿润起来。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贞节烈夫嘛,都出水了。”
“拿出来——呃——”玄云挣扎着,但下犬式的视角,看起来却更像是在摇着屁股求欢。
苍白的皮肤泛起情动的粉色,玄云逐渐颤抖起来,但那颤抖有些不正常,玄云呼吸急促得吓人,抓在床单上的双手暴起青筋,身体几乎是在抽搐。
之前打的镇定药物已经代谢殆尽,他的颤抖症复发了。玄云竭力保持着清醒,颤抖的嘴唇吐出破碎的哀求:“给我镇定剂止痛剂,或者缓解结合热的药,随便什么!什么都行——”
玄卓脸色复杂,半晌才答:“这是只有基础药物,其他东西,包括你说的这些,我计划在明天的突袭中抢一批回来。”
这就是玄卓统御下的乌鸦军团后勤状况,连最基本的士兵医疗保障都没有。玄云在百忙之中把白眼翻上了天,忍不住骂道:“废物……”
新一轮的颤抖痉挛让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痛苦呻吟。玄卓的手指早已退出了他的身体,空虚的穴洞挛缩成一团泛白的浅红,正饥渴地翕张着,挤出小股透明的蜜液,撩拨着哨兵敏感的嗅觉。
玄云的头发打湿成浓稠的黑,乱黏在出汗的身体上,半张的嘴唇里吐出小截舌尖,急促喘息着,咬碎了一个名字:“索……索修斯……!”
玄卓眉宇间泄露出来的关切和茫然,在听清这个名字的瞬间荡然无存。男人一把打开玄云环抱着膝盖的手,掐住后颈往硬板床上重重一按,玄云弓起腰挣扎,但纤细无力的腰也被狠狠按下到了床板上。
撞进来的瞬间,玄云发出一声懊恼而快慰的长吟,满足着被满足,却连掩饰也不掩饰——兄弟俩的床事上,他永远都是这副道貌岸然的姿态。
玄卓最恨他这种态度,肏干的动作凶起来,故意碾着宫口狠撞。粗壮的茎身将穴口撑得发白,抻平了内部每一寸褶皱,每一次撞入撤出,结合处都发出“咕叽——啵”的黏滑水声。
玄云又痛又爽,如果不是曾经作为战士的体魄足够强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轮番肏干,每一个都是那么蛮横无礼,他真怕自己有天会死在床上。
但不管死谁床上,他都不想死自己亲弟弟床上,乱伦者的骂名在帝都广为流传,但在乌鸦军团中从未被承认。只有在这件事上,玄卓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声称那是对玄云的污蔑,乌弥尔的母亲在战争中牺牲,玄云只是出于对侄子的保护才会消失那么久,并对其视如己出。
一股热流喷激在敏感的穴壁上,玄云回过神来,意识到那是什么,嘶吼着拼命挣扎起来。玄卓用力箍着他,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穴没有一丝空隙,他的小腹抽动着,逐渐胀痛起来。
“瞪着我干什么?”男人呵呵冷笑着,抽身而出,红涨的龟头喷出的尿液,把玄云肿胀的阴唇打得东倒西歪,毫不留情的冲击着阴蒂。
“我在帮你把别人的野种子洗干净,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一记狠抽落在玄云臀上,逼迫他绞紧穴道,把穴里装着的尿液挤出来。
“啊——”玄云尖叫着躲避掌箍,夹紧的大腿间流下一股暖水,随着抽打,红肿如桃的阴阜不时溢出一股混着白丝的透明水液。
玄卓掰开他的双腿,用膝盖别到最开,然后一巴掌拍在阴唇上。被肏肿的阴唇软烂绵热,汁水充盈,男人掌心分布着粗糙的枪茧,仿佛是克制,每一次抽打都若有若无刮过肿立出来的通红阴蒂。
苍白的臀部外侧已经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像只屁股上烙印红漆的绵羊。玄卓不会低估他的凶狠程度,但正因从未低估过,反而也从未失手过。玄云毫无反抗的机会,每一次躲避和回击,都已经在玄卓脑子里演练过千万遍。
男人抓住他的双手,反剪在腰后,迫使他塌下腰肢,已经被打红的阴部完全暴露出来,肿得透亮,深红的里肉在翕张的瞬间翻露出来。男人用手指搅了搅那里,把一对黏糊糊的小阴唇完全翻开,贴在两侧,而后重重一抽。
那朵摊开的肉蝶被抽麻痹了,许久才缓缓缩回穴缝里,玄云痛苦的呜咽出声。
“反应不够快,哥,帝都的安逸让你退步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伸手揉搓那道鼓起红棱的肉缝,指尖夹着阴蒂揉了片刻,让阴唇足够放松下来后,重复了之前的动作,而后又是一击。
“反应快多了,不错。”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再又一次的掌箍时,玄云身子一阵僵硬,尿液和潮吹顺着大张的双腿内侧流到膝盖。
他终于不再抽搐般颤抖,取而代之的是瘫软后的轻微战栗。
玄卓压下来,阴茎畅通无阻地滑进稀软如热泥的湿穴里,玄云已经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任由兄弟大开大合地肏干自己。
又不知过了多久,玄卓才射在里面,并咬着他耳尖说:“哥,我还想要一个。”
那语气,像小时候跟兄长要玩具,要宠物,要枪玩。
玄云睁开眼睛,盯着炭火上扭曲的热空气,许久后,他重新闭上眼睛,逃避这可悲可恨的一切。
“报告。”
在得到准许入内的许可后,尤里卡扭开门,将手里揪着的青年丢了进去。
乌列捂着热痛的额头,瞟向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军营里唯一的向导,图洛·斯托克。
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把脸转向窗口,借凉风驱赶那股燥热,不耐烦道:“出去。”
“这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尤里卡义正言辞道,“您需要尽快恢复主持大局。”
图洛已经爬起来,膝行几步到乌列面前。
“指挥官,请给我一个侍奉您的机会。”
通常情况下,首次结合热都伴随着觉醒而来,偶有例外,比如乌列这么典型的例子。尽管他早已在十五岁时觉醒为哨兵,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向导表现出过什么兴趣,更没有因结合热休假的记录。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种族寿命长达两百年,青春期能从十四岁持续到二十五岁,刚满二十四岁的乌列还在青春期的尾巴上,激素仍未稳定,由于并非受向导吸引的结果,缓解剂和向导素对这种如梦遗般无法控制的结合热收效甚微。
乌列的颧骨笼罩着高烧的红晕,向导的靠近让他烦躁,正要推开靠近图洛时,对方径直凑到他耳边,看起来像埋进怀中求欢,压低的声音却很冷静。
“求您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
乌列眉尾一凛,瞥向不远处的尤里卡。对方面色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他立刻推断出来:面前这个向导展开了小范围的精神屏障。
他不知道对方在说出那句话之前,有没有尝试通过精神频道向自己传递这个信息,又是否探查到自己失去了精神力的端倪。
“尤里卡,你先出去。”
乌列端坐的姿态纹丝不动,实际上每一寸酸痛的肌肉都在暗暗绷紧,预备着快准狠的杀人技。
尤里卡行礼后告退,乌列站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发烧让他的触觉更加敏感,灌进腹中的冷水自然比平时更凉彻心扉,让他压下了些许结合热带来的躁动。
“你在军营里宣扬我绑架了你妹妹,现在却千方百计来当面问我?”
“我只想知道你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图洛也站起来,步步紧逼从前不敢直视的哨兵,“她没有死!她在哪里?”
乌列眸光微动,举杯将冷水一饮而尽,笑道:“这么确定她没死?”
“我还能感觉到她。”向导按住心口,“她离这里很远,但还活着,那里有很多向导在干扰,我找不到她的位置。我恳请您——”
他跪下来,解开衣扣露出洁白细嫩的脖颈,而后深深低下头颅。
“我愿意终身侍奉您,并代表斯托克家族向您献上永远的忠诚,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乌列沉默良久,淡淡道:“我接受你的忠诚。”
图洛猛地抬起头,凝视着哨兵开合的嘴唇。
“第一次突袭实际发生在前天晚上,你的小妹被叛军劫走,用来威胁我交出一批珍贵的向导素。”
“她还活着!他们还没有杀她!”图洛激动地站起身,“我恳请您,即刻发兵救她回来,斯托克家族可以承担第二十八军团此次的军饷,只要您开口,我可以——”
乌列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指指另一把椅子:“坐。”
图洛坐了下来,交握着的双手紧紧绞住:“指挥官——”
“没有保护好她是我的失职。隐瞒这个消息,也是为了防止出现骚动。”乌列微微颔首,“希望你能理解。”
“我很欣赏你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何况她是帝国的子民,营救她本就是我的职责。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图洛感激道:“只要能救回西娅,我愿意做任何事,您尽管吩咐!”
乌列打开腿边的小柜,拎出一只保险箱。打开的保险箱盖背对着图洛,只有乌列能看见里面三支针剂槽中只剩两支。
他取出一支,轻轻放在桌上,深红色的液体在摇晃后有碎光摇曳,梦幻而危险。
“这是帝都最新研发的药物,可以暂时性增强向导的能力。眼下军营中还有很多人需要疏导,可是我现在的状态有心无力,只有你能承担起这个重任。”
乌列深邃的绿瞳凝视着图洛,看起来极为诚恳:“但这东西副作用很大,你也可以拒绝。”
图洛盯着桌面上的红色针剂,犹豫许久,拿起来直接扎进臂弯,全部注射了进去。
望着双眼逐渐充血的向导,乌列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我很欣慰帝国有你这样的战士。”
与此同时,远在反派军前线营地的一间帐篷里,西娅猛地睁开眼睛。
发黑的视野里闪烁着雪点,她大口喘息着,有人抱起她喂水,温水呛到了气管,她推开杯子剧烈咳嗽。
那人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太会照顾别人。”
是哨兵的气息。西娅猛地转过脸,连忙把自己往后挪,环顾着四周大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一抹高挑的剪影在她面前晃过,蹲在火盆旁捅旺炭火,而后将地上带血的绷带丢进去,空气里弥漫开咸腥的血味。
尖锐的精神触手逼近对方剃短的后脑勺,对方却像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往火盆上的水壶添了点水。
“这是哪里?”她又问了一遍。
“前线。”那个哨兵的声线有被风沙侵蚀过的嘶哑,但能听出来是女声,“这里是我们的营地前线。”
西娅紧盯着哨兵的背影,大脑飞速运转着。乌鸦军团没有杀掉和丢弃她,而是带到了前线,看来是计划开战,留她一命,不是做人质就是当肉盾。
“我们很少处决向导。”哨兵转过身,细长上扬的眼睛微眯起来,眉指入鬓,流露出些许攻击性,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偏头避开那些悬在脸前的精神触手,“但也不是没有过。”
一块密封包装的干粮被丢到西娅脚边,西娅下意识缩回小腿,疼得一抖。
“这里只有消炎药,没有止疼的东西。”
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哨兵的意思很明显。她现在又疼又饿,疼是没办法的事了,但饿还能解决。西娅犹豫许久,捡起那块干料拆开,就着温水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连手指间的碎渣都舔掉。
吃饱了,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暗暗调动起精神力,调试大脑内的痛感区域。这并不难,在战场上,让受伤的哨兵暂时忘记疼痛,继续投入战斗是必修科目。
痛感减轻了些许,但维持不了太久。她把受伤的小腿搬到相对舒服的姿势,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帐篷内很简陋,露着突黄的土面,除了那个炭火盆,只有自己身下这张一动就吱嘎响的破旧行军床。外人来人往,似乎正是早晨——她听见人们互相问候早安。
哨兵也坐了下来,僵硬的姿势让西娅注意到异样。原来对方也受伤了,作战服破损的腰侧露出泅面血的纱布,似乎用泥土糊了,已经变成肮脏的浅土黄色,应该是伪装原本鲜明的白色,防止被狙击手轻易锁定。
这是西娅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虽然以前也参加过小型战斗,但不过是在帝都周围几个区执行镇压任务。和这几天经历的惊心动魄相比,完全是小打小闹。
这里没有导师、队长和哥哥告诉她应该做什么,落入敌营,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西娅慢慢勾起指尖,一根形状圆润的精神触手伸向坐在矮凳上的哨兵。
“干什么?”哨兵警惕的躲了躲。
“我可以帮你调试感官,止痛。”
哨兵冷笑了一声:“如果想让我放了你——”
“我没那么天真。”西娅打断道,“作为回报,你要带我出去转转。我要确认这不是你们的向导为了挖掘情报搞出的精神幻境。”
哨兵沉默许久,起身坐到了床尾。西娅挪近了些,看见对方悄然握上匕首的手背,时刻蓄势待发。她什么也没说,抬起双手欲捧住对方的脸颊,哨兵下意识一躲。
西娅没有放弃,指尖慢慢触上对方的脸,直到完全用掌心裹住对方凹陷瘦削的两腮,轻轻把额头贴在哨兵额心。
哨兵注视着她闭上的眼睛,那双湛蓝的双眼已经藏进金绒般的睫毛里,向导的气息让哨兵心中生出躁动,但很快,减轻的疼痛感抚慰了那异样的躁动。
西娅松手飞快退回去,哨兵也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的确好多了。
她朝西娅伸出一只手。
“我叫初月,跟我来,我们优待俘虏,尤其是那些尚未抛弃良知的人。”
无数乌鸦军团轻型侦察机于深夜潜入第二十八军团的领空,几分钟内便摧毁了西侧弹药库。
这样嚣张的行动能够成功,完全是因为这几乎是自杀式的袭击。战机们进入领空便被雷达锁定,但数量太多,一次性无法完全拦截,载满燃料的飞机直直撞进弹药库中,引发了连锁爆炸。
这样对敌对友都狠戾异常的作战风格,是军团从未遇到过的,况且如今指挥官抱病,又缺少向导,司令部里几位副将争不出高低,直到久未露面的乌列出现在指挥室门口,才勉强止住争执。
年轻的指挥官屹立在沙盘前,眉头紧缩,烧得通红的双眼凝视着沙盘,紧抿成直线的薄唇动了动:“弹药还剩多少?”
手持微型电脑的哨兵走到他左侧回答:“1号弹药库的储备被全部炸毁,之前转移到金库和训练基地的弹药已经清点过了,支撑不到援军抵达。”
“人员呢?”
站在他右侧的哨兵接话道:“除去伤员和后勤部队,能参战的有一万六千人。但我们没有向导,那个帝都来的向导也没有参与大型战斗的经验,帝都轮岗的向导队伍至少还需要27个小时才能抵达,如果即刻开战,我们——”
乌列抬起一只手,那哨兵立刻对方闭嘴。乌列面色异常平静,沉吟片刻,他环视众人:“所以我们现在不会开战。”
众人皆是愕然,乌列坐进哨兵抬来的椅子里,指尖轻敲着沙盘:“这不是普通的骚扰,敌方的指挥官想激怒我们,烧毁弹药库,是为了切断我方供应,敌方对翡翠区的策略一向保守,突然做出这样异常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队伍最末一个哨兵道:“乌鸦军团也在等待援军。”
乌列抬起脸:“继续说。”
一个脑后梳着红发辫的中年女人走出人群,站在沙盘前,剃光的两鬓在灯光下反射着汗水——这是空军旅旅长阿丽萨。
“这样袭击不符合常理,除非对方的指挥官疯了,或者,他们的后援正在赶来,才会这样冒进。”阿丽萨解开袖口,露出小臂的红色瘢痕。
“而且这样的作战风格,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众人望向阿丽萨的手臂,那里被挖掉了一大块肉,即便哨兵自愈能力超群,也无法彻底修复那样惨烈的创口,瘢痕深深凹陷着,看起来非常恐怖,但没有人敢乱说话,因为那是十几年前参与过鹿湾保卫战的士兵才有的伤疤。
在那场战争的最后,乌鸦军团的战机投下了装有腐蚀性液体的毒弹,战场上所有人都未能幸免,超过七成的人留下了终身残疾。
只被挖掉了一块肉,阿丽萨显然已经算其中的幸运儿,回忆起惨痛的过往,她不禁咬牙切齿,几乎要嚼碎那几个字:“那就是敌方当时的指挥官,玄卓。”
乌列沉声道:“你是说玄卓现在就在翡翠区?摧毁弹药库是他的手笔?”
阿丽萨肯定道:“我参加过上百场镇压叛军的战斗,除了那家伙,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疯狂。”
乌鸦军团营地。
夜间骤然降温,站在帐篷外戒严的两个守卫瑟瑟发抖,无暇察觉帐篷内正在发生的争吵。
“现在他们后勤空虚,是开战最好的时机——”
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玄卓气喘吁吁。
比起他的激动,玄云显然更加冷静,苦口婆心道:“这场仗所有人都在消耗,你不在乎,外面那些士兵呢?他们的家人呢?玄卓,如果开战,即便他们现在势弱,我们也没有能力速战速决,你的决定只会让乌弥尔的情况更糟糕。”
“我是在救他!”玄卓一拳砸在桌面上,怒不可遏:“如果索修斯的狗崽子撕毁和谈协议,如果他早早放你回来,我大可以把那个破王子丢过去,我们一家人本该在大本营团聚,谁也不会受伤,谁也不会死!”
玄云已经劝得疲倦了,窝火道:“你应该做的是派遣一队精兵抢回医疗舱,而不是轰炸他们的弹药库,搞出那么大动静,这就是挑衅!你只想复仇,为了你那点可笑的尊严,你要拉所有人包括乌弥尔一起去死——”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玄卓冷笑,“算了,从我们分道扬镳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奢求你会理解我,随你怎么说吧。”
玄云没有理会他,转身走向帐篷外。掀起帘子时,他忽然顿住脚步。
“我应该在几十年前第一次抓住你时,就如你所愿,直接杀了你。”他的声音很轻,玄卓却像被甩了一巴掌般惊愕,只听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也应该在二十年前刚知道那个孩子存在时,就杀了他。这个世界生灵涂炭,都是你们的功劳,也是我的罪孽,总有一天,我会偿还。你们也应该想想自己的结局,但不必告诉我。”
玄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双手撑着桌子,竟然低下头呵呵笑出来。玄云心中一痛,头也不回地甩下帘子。
冷风中,玄云一颗颗扣上作战服的防风扣,垂下的长睫凝上霜气,眼眶似有湿润。两旁值守的哨兵噤若寒蝉,只敢用余光瞥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脸颊被冷风迅速吹红了,连带眼角也有些发红,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极为动人。
“带我去医疗营,我要见我的侄子。”
少年被安置在温暖的医疗营帐篷内,用布帘隔出安静的一角。
对于前线恶劣的环境,玄云毫不意外,也不并担心乌弥尔会缺乏照顾。
在乌弥尔还很小的时候,人们就都很喜欢这个漂亮乖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很懂事,常常跑到医疗营里去帮忙照顾伤员,学着成年向导们的样子握住哨兵们的手背给予宽慰,尽管那时他还没有觉醒为向导。
在漫长的寿命和时刻会面临死亡的危险现实下,新生的生命总是被人寄予好好长大的期望,乌弥尔是人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无形中也成了后方所有孩子的象征。人人都期盼着他平安长大,而自己能等到战争结束,自由和幸福到来的那一天,和自己的朋友、孩子、爱人团聚。
玄云让带自己来的守卫等在帘外,守卫是用来“保护”他的,他没有傻到费口舌遣走他们,只是拉紧了帘子,展开一个小小的精神屏障。
病床是由两张单人行军床拼成的,乌弥尔受伤严重,部分小型的维生仪器就放在左边床上。即便躺在单人床上,瘦削的乌弥尔身旁也空出了许多。
玄云心如刀绞,慢慢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乌弥尔的额头。
感觉到气息,乌弥尔慢慢睁开眼睛。疼痛让他连昏睡也不能,医疗营能提供的感官调试只能维持两个小时,这里伤员很多,向导的战斗力要留给随时会爆发的战争,即便是首领的儿子也不能占用资源。
乌弥尔干裂的嘴唇张了张,玄云“嘘”了一声,手掌轻轻抚着少年头顶。乌弥尔的眉头慢慢舒开,痛感随着抚摸消减下去,他慢慢抬起搭在胸口的手,想要触摸玄云。
「别乱动」玄云温柔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响起。
乌弥尔意识不太清醒,千言万语,能表达出来的只有原始的祈求:「疼饿母亲」
他的下腹部被刺伤,刚缝上不久的肠子还不能进食喝水,只能吊营养针,但那东西并不能解决口欲。他舔着干燥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玄云叹息着:「等你好起来想吃什么都行」
乌弥尔艰难点点头,表情可怜极了:「我好难受母亲抱抱我」
玄云小心翼翼托起乌弥尔的上身,让对方半靠在自己怀里,又拉高枕头,让他尽可能靠的舒服一些。
「我想看看鲲」
玄云无奈地笑了笑,翻过手掌,指尖冒出几缕纤细的精神触丝,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迷你大翅鲸。他微蜷指尖,仿佛操控牵丝木偶般,大翅鲸几乎和身体等长的翅鳍徐徐摆动,仿佛是在空气中优雅飞行。
乌弥尔凝视着大翅鲸,嘴角露出点笑容。那双黑得泛蓝的眼睛,流露出孩童般纯良柔善的神情,而后慢慢转过头,把脸埋进玄云怀里,哑声说:“母亲,我好想你”
多年来的分离与抛弃无异,再多宽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玄云默然解开衣扣,撩起上衣,把乌弥尔的头轻轻按在胸前。
粉色的乳头在冷空气中迅速立起来,乳晕被哨兵们玩弄得又红又大,乌弥尔张口含住肥翘的乳头,吸吮的动作小心翼翼,像生怕弄疼了母亲。口欲得到满足,他惬意闭上眼睛,安心吸吮着,完全没有发现那些指印和咬痕。
微凉的舌尖抚慰了乳肉上那些灼热发痒的伤痕,玄云轻轻摸着对方细软的发尾,低声哼起一支摇篮曲。
坐在火炉边的西娅望向哨兵,对方正在擦拭长枪。
初月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声说:“明天我会把你拷在这里,你最好别跑出去,这是为你好,信不信随你。”
经过白天的探查和打听,西娅已经知道自己为何没有被关押,而是交给这个受伤的哨兵看管。乌鸦军团想吸纳自己,而初月和她一样来自帝都,出身贵族,原名三日月御子。
安排这样一个经历相似的哨兵来策反,似乎是他们惯用并成功过不少次的招数。
“御子。”西娅故意这样呼唤。
初月回以冷冷一瞥,散发出浓浓的危险意味。西娅却并不害怕,轻笑道:“应该是御姬,对吗?”
西娅直直盯着她:“听说在神宫家族的文化里,御姬的意思,是王的女儿,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神宫御姬。”
哨兵用沉默表达着不满,西娅语气放软了些:“那三日月呢?三日月是什么意思?”
“出生日期而已。”初月哼了一声,摆出不在乎的样子,“私生子不能用神宫的姓氏,但也没人稀罕那个东西,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请你不要再纠缠。”
“对不起。”西娅耸耸肩,露出微笑,“初月。你有兄弟姐妹吗?”
初月还在气头上,回答很生硬:“不知道。”
西娅拨弄着火盆里的炭,自顾自说起来:“我有个哥哥,双胞胎,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我只是来执行押送任务的,我的家族地位不高,我以前从没来过前线,也一点都不想被卷进这些事里,我只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起手背捂住眼睛,声音夹上哭腔:“我从没跟他分开过这么久”
这么个废物哭包,到底是谁觉得她可以被吸纳进乌鸦军团的?初月一边擦着枪一边腹诽。
枪都擦了好几遍,向导还在哭。初月一阵烦躁。反正白天也没带她看什么军事要塞,不过是揪着她去打了一顿饭,干脆放走她,免得拖累自己。
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私放俘虏是重罪。哨兵冷着脸抓过自己的毯子,走到帐篷口旁的睡袋,钻进去兀自睡觉。
伤口又疼起来,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哭泣的向导。很快,啜泣停止了,向导蹑手蹑脚摸到她背后,伸手轻轻摸她的发尾。
疼痛减轻了,她悄悄长出一口气,昏黄的篷布上,向导站起身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听见向导慢慢爬上行军床方向,把啜泣声闷进被子里。
这是一个注定无人入眠的夜晚,没有人知道明天过后还会剩下谁。
炮弹落入战壕,大地随之震颤,炸毁处滚滚烟尘刚贴地卷上来。
密集的枪声中,血肉横飞,惨叫一片。几架漆有帝国图腾的战斗机在一种特殊的高频音波声中低空俯过,重机枪扫过之处,乌鸦军团的士兵倒下大片。
高空盘旋着的一家轰炸机中,主将阿丽萨一边摘下耳罩,一边朝后方大喊:“那个向导还没准备好吗?”
后方机舱内,被两个哨兵架起来的金发向导脑袋垂在胸口,四肢也软绵绵直垂着。
眼见战况愈演愈烈,阿丽萨眼中滑过的那抹不忍彻底丧失,她厉声道:“执行后备计划!”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士兵立刻打开一只银色的小型保险箱,取出最后一支增强剂,直接扎进金发向导的颈部,缓缓推了进去。
“呃——”
金发向导抽搐着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反应,哨兵已经又把他捆进驾驶舱中央的座椅。
阿丽萨朝他大喊:“清醒一点!我们要绕到前方!那里的士兵需要你!”
向导艰难的点点头,咬紧牙关睁大眼睛,联接四周的战机编队驾驶员,原本受到敌方向导精神干扰的驾驶员们,在他的配合下很快稳住战机,疾驰向战场侧翼。
在前线苦战的士兵得到了火力支援,纷纷为之一震,战局大大扭转。
“是帝都的援军到了吗?”被拖进掩体后的哨兵古德曼问同伴叶琳,但叶琳没空回答他,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古德曼扯出胸前的吊坠,看向吊坠中爱人的照片,用力咽下一口血,耳边忽然一阵嗡鸣,随后陡然寂静。
他茫然抬起头,却发现不远处和敌人厮杀着的同伴也僵住了身体,甚至敌人也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抬头望向上空。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耳朵都陷入了那异常到诡异的安静,直到一声鲸鸣在他们脑袋里响起,如亘古而来般幽远磅礴。
天空中,巨大的半透明鱼影仿佛上古鲲鹏,展开比组成雁群的战机还要宽袤的鳍翅,缓缓游向前方。
直射而过的阳光照在每个人仰起的惊恐面庞上,降下却是无边的阴霾。
随后响起的,是一个神明般冷漠的声音。
“你们还有求饶的机会。”
颠簸下坠的机群中,只有一架战机冲出了鲸身,直直冲向敌方大营。战机中,面色铁青的乌列亲自驾驶着战机,朝联络器大喊:“让那个向导保持联接,我已经找到敌方向导位置——”
阿丽萨立刻向部下命令:“再给他来一针强心剂!”
金发向导在刚才的正面交锋后,已经再次有陷入昏迷的迹象,淌下的鼻血将苍白的嘴唇染红,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士兵抓起他软绵绵的胳膊,将一针强心剂推了进去。急跳的心脏撞击着胸膛,他濒临窒息般用力吸进几口气,努力睁大眼睛,鼻腔涌出的血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战场上的帝国士兵终于找回被夺取的听觉,重新投入厮杀。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巨大的精神体直接俯冲下来,所过之处,帝都军参战的精神体顷刻被压碎,精神体的直接摧毁,让帝都军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在这宝贵的数秒里,乌鸦军团的士兵蜂拥而上,将毫无还手之力的帝都军歼灭。
与此同时,一处不起眼的战壕上空,乌列的战机已经逼近,毫不犹豫发射出一枚火箭炮。
轰隆的一声巨响,被炸塌的不止地洞,乌列的战机也被地上隐蔽的炮口摧毁了一侧机翼。
玄云在侍卫的保护下爬出后备洞口,他捂着嘴巴剧烈咳嗽,拼命指向战机坠落的方向:“别杀他!要活的!”
乌列和玄云的策略不谋而合,乌列计划杀死玄云,而玄云要生擒他,两人都是为了终止这场战争,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母子连心般的殊途同归了。
战斗以第二十八军团的撤退暂时结束,乌鸦军团的大部队未至,夺下几处高地后并不恋战,只将装备收缴一空。
清扫战场的士兵们将收集起来的武器装车,换上成乌鸦军团作战服的西娅默不作声走过,捡起一把被随意丢弃的长枪,挎在背后,安静地走向不远处一架战机坠落的地方。
行过战壕拐角,腰后被一把枪顶住。
“站住。”沙哑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初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想死吗?被他们发现——”
向导只顿了一顿,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站住!”初月一把抓住西娅的手臂,将她拽到土墙边蹲下。向导满脸都是泪水,空洞的双眼直直望着前方,把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我要去找图洛。”
初月疑惑道:“图洛是谁?”
但西娅只是重复着那句话:“我要去找图洛。”
黄昏斜阳,玄云站在高地俯瞰着驱赶俘虏的士兵们。那把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碎发在他紧皱的眉眼间飘飘扬扬,阳光把他隽秀的轮廓映亮,有种异样宁静的悲悯气质,犹如古画上用金箔勾勒的菩萨相。
“长官,我们找到一具奇怪的尸体,虽然没有了生命体征,但精神力还在外溢。”
玄云眉头微皱,转身走下高地:“带我去看看。”
骚动的人群在玄云到来后安静下来,默然向两边分开,露出空地中央的三人。
玄云走近那对金发的双胞胎,他还记得这两个和自己相伴一路年轻人的气息。在水电站上,双胞胎中的女孩和自己说过话,进行过短暂的精神联结。
站在一旁劝和的哨兵是个生面孔,应该是在自己走后才加入乌鸦军团的新兵。他注意到对方受伤未愈,嘱咐随行的下属带去疗伤,并保证自己会妥善解决。
尸体被少女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的金发几乎融为一体。
玄云蹲下来,抓起尸体死白的小臂,手腕上有一圈淤紫,臂上的数个针孔还残留着血迹。金发少女慢慢半抬起头,木然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暴怒,只是安静的拽回那只手臂。
“别怕。”玄云注视着少女的发旋,轻声说,“你还记得我吗?西娅。”
西娅失焦的蓝瞳慢慢聚焦,许久后,她点点头。脸上还是毫无表情的木然。
“你已经看过他的记忆了吧?”玄云的语气温和平缓。
在刚才短暂的接触中,他已经读取过尸体上残留的精神力,也看到了对方生前的记忆。对方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西娅”,所以他才会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的名字。
“那么,你也已经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了。好好活下去吧,那是他最后的愿望。”
玄云站起来,转身离开。少女在身后轻声问:“你到底是谁?”
玄云回头望着那张充满迷惘和悲伤的脸,认真回答:“我叫玄云,对不起。”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人群,等候已久的下属低声报告:“已经查清身份,是您侄子带回来的俘虏,他计划吸纳她,所以没有直接关押。”
见玄云没有回答,下属又补充道:“现在需要关押她吗?”
“安排刚才那个哨兵照顾她。。”玄云低垂着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声音里却隐隐夹杂着怅然:“她带着尸体,跑不远的。”
赶到医疗营,乌弥尔已经不在那里。玄卓的精锐小队从敌方营地劫回的医疗舱,正被用来治疗其他受伤的人。
走出帐篷,正逢上跑过来的乌弥尔,少年已经完全恢复,几步冲过来,差点把玄云扑倒。注意到玄云的脸色,少年疑惑道:“凯旋归来,您不高兴吗?”
玄云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有点累,你父亲呢?”
乌弥尔立刻回答:“他在审问那个俘虏。”
玄云愣了愣,急急推他:“快带我过去,他会杀了他的!”
两人很快赶到临时审讯房,进帐篷前,玄云把乌弥尔打发走,独自进入帐篷。守卫没有阻拦,看来玄卓早知道他会前来。
帐篷内,乌列双手双脚被拷在刑椅上,软绵绵垂着头,脸颊上沾着黑灰和血指印,站在他面前的玄卓攥着一把短匕,听见玄云进来,手上的匕首再次用力捅进去。
“呃——”半昏迷的乌列疼得一阵颤抖,嘴唇里涌出一股鲜血,滴落在已经被血浸透的军裤上。
玄云脸色煞白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玄卓转头盯着他的脸,拔出的匕首避开要害,瞄准肋骨慢慢刺进去寸许,剧烈颤抖的乌列被玄卓死死按住肩膀,转动匕首施加折磨。
“够了!”玄云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刀刃,手掌登时皮开肉绽,鲜血顺着压下的刀尖滴落。
玄卓任由玄云夺走那把匕首丢开,压眉道:“他想杀了你,你还要留他的命?”
玄云攥紧手掌,努力冷静道:“现在还不能杀他,我们可以用他交换更有价值的东西。把他交给我吧,我会让他吐出你想要的情报。但我有我的方式,这期间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
“否则什么?”玄卓抓起玄云那只手看了看,只是皮肉伤,他轻飘飘丢开,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架势:“你就要动家法了?”
玄云没理他,转身检查乌列还有没有气。屁股冷不丁被拍了一记,玄云回过头,玄卓已经吹着口哨走到帘边,戎装后背烧焦几道,乌黑渗血的皮肉狰狞翻卷。
尽管知道哨兵自愈能力过人,玄云心尖还是本能般一抽。待玄卓放下帘子,声音从帘外闷闷传进来。
“找个医生来。”
经过检查,乌列身上没有致命伤。和玄云猜测的一样,玄卓并没有真的想杀死乌列,只是纯粹的折磨。
“他的大脑近期受到过重创,使用过刺激精神力的药剂,但没起作用,反而增加了负担。昏迷的症状应该是脑震荡带来的,什么时候能醒来问话,目前没办法准确预估。”
“我知道了,辛苦了。”玄云点点头,送走军医后,走回刑床前,俯身注视着四肢都被锁住的乌列。
作为一个人生阅历已近五十年的向导,不必医生解释,他也知道:要解决哨兵大脑受创的问题,除了医疗手段,还需要向导的配合。
将哨兵从混沌无序的意识中剥离出来,只有与之匹配度足够高的向导能做到。
但好在,现在他的目的并非是唤醒乌列,而是趁着对方防线薄弱,入侵对方的大脑窃取情报,顺便把这个倒霉儿子的脑袋修好。
顶着首席哨兵名头的乌列,在帝都人民心中颇有威望,贸然杀了他,或是把他弄成活死人,会招来无休止的唾骂和报复,重归和平的局面将遥遥无望,这不是玄云想要的结果。
他盯着乌列苍白的脸庞,如梦呓般出神低喃:“索修斯,你最好开个够高的价。”
玄云深叹一口气,爬上刑床,跪坐在乌列腰间,双手捧住对方的头颅,缓缓闭上眼睛。
乌列在爆炸声中惊醒,侧翼的火势已经烧进驾驶舱。
碎裂的挡风玻璃外,硝烟向下流淌,夕阳高悬于天际,远处行走的人们也如在云上行走。
一切都如镜像般上下倒转,他呆怔着,迷糊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战机已经坠落,翻倒在废墟里,像只肚皮朝上的乌龟,所以他眼前一切才是反的。
他竭力勾出靴底机关里的小刀,割断身上的五点式安全带,重力将他狠狠拽回真正的地面。他摔趴在地上喘息了好一阵,才慢慢找回知觉,撑着机舱天花板爬起来环顾四周。
扭曲变形的舱门被从外面拽开,一个熟悉的威严男声呼唤:“乌列——”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父亲索修斯站在那里,逆光的高大身影犹如神明般伟岸,一向严肃冰冷的脸上,竟然满是焦急。他怔怔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锐利的目光锁定自己的脸,而后蹲下身,抬起一只手。
乌列下意识一闭眼,但那只手没有如预料般落在他脸上,而是揽住了他的后背。
“父亲?”乌列无意识地低喃。
即便隔着厚厚的防弹衣和军装,他也能感觉到父亲身上的温暖,索修斯的声音里像是压抑着哽咽:“我还以为你死了。”
乌列双眼穿过战机上的破洞,望着战场上四处袅起的硝烟,意识模糊地回应:“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这里太危险了。”索修斯拍了拍他,架起他往外挪,“我先带你回去。”
乌列脸上流露出迷惘,转头望向索修斯,索修斯清了一下嗓子,换上严厉的语气:“回去再好好检讨你的失误。”
营地尽数被炸毁,受伤的士兵只能住在帐篷里。索修斯带来了军队和大量物资,帐篷里燃着炭火,还算暖和。
本就残破的司令部大楼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乌列站在帐篷前,呆呆望着那里,脑海里模糊泛起回忆:简陋的房间,躺在床垫上的洁白身体,温柔的摇篮曲……
“乌列。”身后传来索修斯的呼唤,乌列钻回帐篷里,只见帐篷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沙盘,索修斯双臂撑着沙盘边缘,脸色阴沉。
“在战场上,勇气和策略能决定你能打到哪里,后勤储备决定了你能打多久。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即便打赢了这一仗,缺乏后勤资源,你也只能后撤,把你的阵地拱手让人。”
乌列没有反驳,资源有限,他的确为了速战速决,将一切都押在了重创玄云上。
“是我的失误。”他平静承认,表情还是昏昏的,头好疼,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望向索修斯,“我以为我能做到,但我失败了。抱歉,长官。”
“我不止是你的上级,还是你的父亲。”索修斯直起身,目光深深,“所以现在,在我面前复盘你的布防,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到底错在了哪里。”
沙盘立体投影的轮廓在视野中叠合闪烁,乌列用力眨了眨眼睛,但那种让人犯恶心的眩晕感依然存在。身子一晃,他上前几步撑住沙盘,用力揪着额发想保持清醒。
“我有些不舒服”他压抑着呕吐的欲望,吞咽着喉咙里甜腥的血味,“我能能休息十分钟吗?父亲,只要十分钟就好”
索修斯沉吟着,最终无奈松口:“去睡一会儿吧。天亮前,我会让人叫醒你。”
乌列点点头,转身走出帐篷。踉跄的身体被赶来的士兵扶住,将他带到临近的帐篷休息。
帝都带来的丝绸床单柔软而光滑,轻薄的羽绒被温暖包裹住身体,炭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让他想起帝都家中可以切换成各种舒适场景的静室,浓浓的倦意涌上来,他很快闭上眼睛。
浑噩的睡梦中,有人温柔抚摸着他的头顶,那不可能是索修斯。
他猛地张开眼帘,坐在他身边的竟然是玄云!他立刻坐起来,玄云却飞快捂住他的口鼻,抬起手指在唇前低嘘了一声:“他不让我见你。”
乌列犹豫片刻,扭头甩开唇上那只手掌:“你的确不该见我,因为我会杀了你。”
玄云抬了抬双手,似乎想抱住他。乌列转开脸,听见玄云啜泣道:“他从不让我见你,我甚至没有一张你的照片。关于你的一切,他们都禁止我打听,让我怎么相信你不是他的人呢?我没法不防备你。”
乌列眉梢微动,但脸色依然冷峻。
“我只是不想再被抓回去被那些蒙着脸的男人们侮辱。你总归是要回到他身边去的,但我不可能再回去。”
“乌列,比起被他带回去。”玄云抓起他的手,握住自己不堪一折的脖颈,脆弱的喉管在他掌心下微微颤抖。
“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那双盲眼感知不到光,圆圆的瞳孔张得比常人大些,不会随着光线而缩小,永远柔亮乌黑,像只在黑暗里活动的猫科动物。
乌列收紧手指,看着玄云被迫抬仰起来的脸,睫毛随着窒息连连颤抖,过大的黑瞳将他的影子完全包裹进去,玄云真的没有反抗。
片刻后,他一把甩开手,玄云伏倒在床上,手捂住嘴巴竭力闷下咳嗽,单薄的脊背剧烈颤耸。很久后才缓过来,低着头小声问:“为什么不动手?”
乌列没有动作,感觉到手指被碰了碰,玄云打蛇上棍地攀上来,依偎在他肩头,用温热的嘴唇挤进他冰冷的耳廓,轻笑了一声:“还是更想肏死我?”
他张口欲驳,那对柔软的嘴唇已经滑过来,舌尖蹭着门齿底缘滑进来。脊背下部窜上来一阵酥麻的战栗,乌列被按倒在床垫上,玄云伸手解开他的裤子,掏出那根半勃的性器,跪下去抵在亲红的唇前,轻轻“嘘”了一声,而后张口含进去。
乌列猛地咬住后槽牙,窜起的快感直击颅顶,那对水红嘴唇已经被撑得满圆,嘴角抻出近乎透明的白色。
玄云吞着粗壮的柱身,鼻尖逼近儿子下腹的耻毛,阴茎上暴起的筋脉把他的嘴唇蹭得变形,他一寸一寸吞到了底。乌列伸手按住他的后脑,胀痛的龟头猛地卡进喉管里,急切抽插十数下,射在了里面。
“唔——咳咳!”玄云猛地甩开头,捂住嘴巴惊慌失措,精液的气味浓烈,瞒不过隔壁帐篷里同为哨兵的索修斯的鼻子,他只好全吞了下去。
玄云朝乌列笑了笑,骑跨上来,隔着裤子用腿间的软肉蹭弄软下去的性器。乌列双手用力一拽,薄软的裤子从臀部中间被撕开,早已湿透的热肉贴在他的阴茎滑动,将柱身夹蹭得更加红硕,血管肉眼可见地突突跳动。
或许是不满意这种水磨功夫,乌列直接抓紧那两瓣绵软的臀肉,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扯拽起来。湿滑的阴唇被紧紧按在茎身上,阴蒂不断撞在冠状沟上,玄云呼吸陡然急促,两人刻意压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节奏随着动作合为同频。
乌列再也克制不住,张口就咬住他的脖子,握住阴茎顶进去。玄云低哼了一声,随后被按住后腰往下压,热洞像一个又暖又滑的肉套,将阴茎全部裹了进去。
玄云轻按着小腹鼓出来的形状,微咧嘴角,用口型无声道:“插到这里了。”
乌列清晰的看见那片洁白的小腹如何抽动,顶撞的动作禁不住发起狠来,行军床摇晃起来,发出牙碜的铁锈摩擦声。玄云捂住他的口鼻,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来。”
他坐定在儿子胯上,穴壁里肌肉忽然绞紧,略微撅高的臀根一下一下挤压着囊袋,小幅度吞吐阴茎根部格外粗的那一截。
银蛇般优美扭晃的腰肢被乌列握在手里,玄云鼻腔里发着舒服的低哼,阴阜紧压着乌列胯下磨蹭,肿大的阴蒂被粗硬的耻毛磨得通红,几乎像一颗将破的血珠,兴奋到了极点。
玄云骑在儿子的鸡巴上高潮了,溢出的穴水顺着结合处流下来。乌列又闻到了玄云那股甜腥的骚味,也许相隔不远的索修斯也闻到了,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
“我肏得好,还是他?”
玄云脸颊绯红,眼尾挂着泪珠,一笑,眼角弯起来,把那颗泪珠挤掉了。
“在很多事情上……年轻的总是更好的。”
“是吗?”帐篷外,一个愠怒的阴沉声音响起来。
索修斯不知何时站在帘外,也不知窥探了多久。他刻意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帐内沉迷于欲望的两人分毫没有察觉。
“下贱的骚货,穿好衣服滚出来。”索修斯没有进来,只是丢下这句话。
玄云脸色褪得死白,双手紧紧抓住乌列的肩膀,颤抖的身体死死缩在乌列怀中,摇着头哆嗦道:“不,乌列,我不出去——”
“乌列,是我太纵容你了吗?我在等你复盘,你却在这里和这个不知廉耻的骚货厮混?”
怀中瑟瑟发抖的玄云揪紧他的衣服,啜泣着祈求:“快去吧,乌列,听他的话,去吧,让他离开这里。”
那种恶心的眩晕感又冲上了后脑,乌列定了定心神,说:“父亲,我们好不容易团聚,就让母亲和我们待在一起吧。”
“母亲?”
索修斯的语气陡然暴怒,掀开帐帘冲进来,揪过玄云的头发提起来:“你怎么敢称呼这淫荡的贱人是母亲?你也不是从他的骚逼里爬出来的,怎么学得跟他一样不知轻重?”
乌列怔在原地,只见索修斯解开腰带抽出,对折成一道,一鞭抽在玄云脊背上,命令道:“趴好。”
玄云蜷缩成一团,再催促下慢慢跪趴下去,双手哆哆嗦嗦伸到身后,扒开两团臀肉,露出被肏得合不拢的糜红穴口。
“你只是复种计划为帝国制造的人形武器。”
年长的哨兵老辣而冷漠,拉开裤链,解放出胯下昂扬的紫红巨刃,猛地撞进向导抖如塞糠的身体里,快慰的叹息一声。
“帝国才是你的父母,我不是,这个骚货更不是。”
没亲眼见过父母相爱的时候,直接目睹着父母在自己眼前做爱的乌列直接傻在了原地。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索修斯对待玄云的冰冷暴戾。
少有哨兵会对自己的向导如此粗暴,哪怕只从生理上来说,结合后的哨兵能感觉到向导的情绪波动,如果向导受创或是极度难受,哨兵也会同时感觉到撕裂自己的悲怆。
而索修斯对自己向导的痛苦完全置身事外般冷漠。玄云的痛苦肉眼可见,几缕长发被眼泪糊在脸颊上,虽然姿态顺从,身体却在瑟瑟发抖。
“停下来!”乌列突然吼道,但下一秒,索修斯拔出枪直指他的脑门。
“不——不要!”玄云抱住索修斯的手臂,被甩开后爬过来哭着祈求:“索修斯,不要这样,他只是一时冲动——”
乌列看着朝自己拼命摇头的玄云,犹豫几秒,低下头道:“您说的对,父亲,战事在即,我们应该先去复盘演练。”
索修斯收回枪:“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
乌列皱起眉,又看了一眼玄云:“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索修斯揪起玄云的头发,迫使向导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通过他,直接让我知道。”
眩晕感冲击着乌列的大脑,那似乎在很久以前也出现过,但后脑生疼,死活想不起来。他跌坐在行军床上,被索修斯丢开的玄云爬过来,双手安抚般按住他的肩膀,哀求道:“早点结束这一切吧,结束”
说到这里,玄云恐惧地往后瞥了一眼,索修斯的影子被他赤裸的身体挡住,变得模糊。
又一阵刺痛传来,乌列双手用力按住眼眶,想将其驱散。玄云的长发扫在他腿上,已经俯身下去,含住还在勃起状态的性器。
快感和眩晕感轮番攻击着大脑,紧锁的防线松懈,他很快射在玄云嘴里。
玄云扶着儿子还没软掉的阴茎吞进穴中,而后抱住他,手掌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说:“不要看,交给我吧。”
乌列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玄云紧紧咬住自己的地方被往后一拽,隔着一层薄薄的肉壁,他能感觉到索修斯的入侵,两根尺寸旗鼓相当的凶器一前一后撑开玄云的身体,一家三口以一种怪异到极点的方式团聚。
玄云发出一声啜泣:“要裂了”
响亮的一巴掌拍在玄云臀上,两个穴都被撑到了极致,青白色的薄膜套着插在里面的两根肉刃。玄云缩在乌列怀里瑟瑟发抖,被挤得逼仄的阴道绞着乌列,乌列忍不住挺动胯部,在父亲抽出的间隙猛地肏进深处。
玄云似乎已经适应,湿滑的两个穴道被轮番肏干,他的喘息找不到停歇的空隙,只能瘫软着跪在乌列身上随着肏干阵阵颤抖。
蓬乱的头发黏在湿透的脊背上,索修斯抚摸着他的脊椎,将那些长发收拢,像握缰绳一样拽起来。
跪坐着的玄云被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浮肿着指印的臀瓣被插在里面的阴茎撑得无法合拢。索修斯抚摸着他的腰侧,下方的小腹已经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索修斯和乌列的精液把他的腔体灌满了,过量的精液顺着穴口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尽兴后的索修斯甩开玄云,整理好着装走了出去,只剩玄云趴在乌列怀里,身体可怜地阵阵抽搐。
乌列望着帐篷顶部的阴影,喃喃道:“我不是最强的,连他的印记也覆盖不了,我也救不了你,母亲,我好害怕,我会永远在他的阴影之下吗?我不知道我好痛,浑身都好痛”
“嘘,嘘。”玄云努力爬起来,像一只柔软的大猫般把乌列的脑袋卷进怀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好好睡一觉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在额头轻柔的抚摸下,乌列闭上眼睛,很快堕入无知无觉的混沌中。
“呼”
玄云睁开眼睛,跌跌撞撞爬下刑床。发麻的双腿踩到地面,他直接摔了下去。
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哨兵仍在沉睡,他竭力伸出一只手,握住对方被划破作战服的上臂。纱布渗出了一大团血,玄云努力集中精神,勉强完成了一次感官调试。
哨兵的呼吸平稳下来,身体的颤抖也逐渐平复。玄云松开手,趴在地上大口呼吸,他抱紧自己震颤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努力压下声音,视线开始模糊,精神力的流失让他再次失去了视觉。
他凭着本能靠在刑床尾部,压制着喉头的颤栗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守卫冲进来,玄云已经“看”不见了,他抬起的右手在空中抓了几次才被那个哨兵接住,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嘱咐守卫:“叫乌弥尔来。”
玄云封闭了感官,躲进精神图景里。
他又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盛开牡丹的庄园里,母亲因怀孕在宅中修养,父亲和幕僚在廊下低声交谈着政务。
玄云躲在花丛后,他已经学会了扰乱哨兵们的感官,让他们发现不了自己的靠近。可是很快,他发现他们交谈的并非政务,而是自己的婚事。
如帝都所有贵族少年们一样,十五岁是可以开始计划联姻大事的年纪。
“沙林德家的长子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比那几个老家伙好些。”幕僚道
父亲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他这么早就接触婚姻,一旦有了伴侣,他就必须上战场。”
“可是大人,王后的成年子女里没有一个觉醒,陛下对此颇有微词,早已有纳妃之意。如果再不定下来,只怕陛下也等不及了,有时候,深宫比战场更凶险万分。”
玄云猛地转过身,背靠花丛捂住嘴巴。灌木刺破了他的后背,那细密难缠的疼痛像一张大网包裹住他。他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膝盖里,只想这场梦赶快醒来。
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怯怯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军校的图书室里。坐在他对面的索修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微笑着用指节蹭了蹭他的眼角。
“我又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别看起书来又忘了吃饭。答应我,下次见面,要长到这里。”索修斯收回手,比了比自己的肩膀,绿褐色的深邃双眼弯起来,“好吗?”
“索修斯……”玄云怔怔站起来,下一秒,他扑过去,“索修斯,不要走——”
横在两人中间的长桌消失了,索修斯也消失了,玄云扑了个空,狠狠摔在地上,手掌和膝盖都磕破了,他蜷缩在黑漆漆的地上,像刺猬似的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将啜泣藏起来。
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扑到他后背上,一只小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他慢慢转过脑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趴在他肩头,小嘴吐着奶泡泡,发出模糊的:“啵……啵……哥……哥哥。”
他一眼认出来,那是玄卓。
是啊,父母死时,玄卓就是这么一点点大,作为兄长要肩负起维系家族和养育幼弟责任,他生涩地和贵族大人们迎来送往,幼小的玄卓也早早学会了懂事。他没有时间和玄卓交流,为了知晓对方在自己不在时过得如何,总是直接读取对方的记忆,于是玄卓越来越不爱说话……
黑暗中,幼小的玄卓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可是下一秒,无数只黑手将他唯一的光亮缠绕住。
“哥哥——”玄卓的呼唤被缠上脸颊的黑手淹没,沉如光可鉴人的黑水中。
“小卓!”他拼命捶打着坚硬的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面前拉开一臂宽的空隙,光线射在他脸上,他愣愣地望着里面,伸手去摸,触碰到了冰冷的玻璃。
“什么?”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猛地往后一退,环视四周,这里四壁洁白,看不见任何生活的痕迹。
他试探地走近玻璃,身边冷不丁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23号的体型几乎是同龄婴儿的两倍,如果要通过自然生产,那可是会很辛苦的,万幸,人造子宫的实验机成功了。”
玄云望向玻璃窗,洁白无瑕的圆角房间里,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婴儿坐在里面,摆弄着面前的智力玩具,乌黑柔亮的短卷发簇拥着小脸蛋,一双碧瞳玻璃珠子般晶莹剔透,但脸上没有表情,活像个做工精致的小洋娃娃。
身旁的中年男人语气里满是兴奋:“他已经对精神力测试有反应了,这简直是奇迹,也许他会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向导呢。”
“2……23号?什么意思?”玄云惊愕地踉跄后退两步,“你们已经弄出来了二十多个这种东西?”
“实验必要的步骤而已,有您和将军的基因很完美,你们这一批,比起其他配组的进度已经是非常顺利了。”
“你们简直是疯子!”玄云怒不可遏,一把提起面前的中年男人衣领。
腰间忽然被抱住,他回身想甩开,但那人不死心的抱住他,使劲往后拖,他气愤地回身一个肘击,手肘被稳稳握住。
“母亲,是我!”
玄云猛地睁开眼睛,温暖的帐篷里,他的身体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乌弥尔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出自于他血肉的那具年轻身体紧贴着他,温热柔软,让他感觉到放松。
“医生说,药物会伤害你的大脑,我只让他们注射了一半,我就用你教我的方法试了试。”乌弥尔轻轻说着。
玄云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做的很好。”
被子里的乌弥尔光着身子,皮肤温暖干燥。玄云摸到他的肩膀,很薄很光滑,完全还是少年的模样,但骨骼已经长成了战士。
“你长大了。”玄云侧过身,手掌从肩角滑到脸上,他想过乌弥尔长大的样子,乌弥尔更像玄卓,但在敌营中“看”到对方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他轻轻摸着少年的脸颊,嘴唇,鼻梁,这些地方几乎跟他一模一样。
年轻时,他曾经与索修斯约定,如果以后有孩子要起什么名字。活泼好斗,就叫乌列,那是古代战争天使的圣名。乖巧安静,就叫乌弥尔,来自神话于静谧中带来春天的冬之神。
而真正降临在世上的乌列和乌弥尔,一个是自婴儿屠宰场中千挑万选出的战争机器,一个是血亲乱伦诞下的罪孽之子。
“母亲,你能劝说他把维恩放回去吗?”
乌弥尔的话打断了玄云的思绪。玄云回过神,知道“他”指的是谁,摇了摇头:“他不会听我的。”
顿了一会儿,玄云反应过来,问:“你和那个王子接触过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的,母亲,他只是给我读诗。”少年脸颊微红,连忙解释,“原本不就是要用他交换您回来么?放他走,也许他能推动和谈。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我牺牲掉那么多人。”
玄云眉头紧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特殊之处,尤其是那些哨兵。”
“维恩是向导——”
“向导也一样!”玄云厉声打断,作为母亲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乌弥尔对人质的亲近,“你还太年轻,难以想象那些人对窃取我们天赋的执着,不许再去见那个王子,把他对你说的都忘掉。”
乌弥尔抿着嘴唇,半晌才讷讷道:“我知道了。”
玄云见他黯然神伤,抬手搂住他,宽慰道:“乌弥尔,相信我,立场不同的人是无法走到一起的,最后只会让你痛苦,你并不是普通人,你的每个抉择,都有可能伤害到很多无辜的人。”
乌弥尔在玄云怀里点点头,玄云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少年在玄云胸前寻找着安慰,嘴唇四处乱拱着,找到乳头便一口含住。
“等我精神好些,我会跟他谈谈。”玄云喃喃着,也不知是对乌弥尔说,还是自言自语,“我保证,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出乎意料的是,玄卓异常爽快地答应了和谈提议。玄云的游说成功了,狂喜之余又隐隐担忧,毕竟自己在这个弟弟身上吃过不少次空头支票的亏。
“怎么了?”玄卓打断玄云的沉默,“我答应了,你不高兴吗?”
玄云顿了一会儿,冷冷道:“如果你再欺骗我,我会杀了你。”
玄卓没接这个话头,只满不在乎一笑:“去联系你的老情人,让他三天之内带着价码来求我。”
消息很快送出,但索修斯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给出答复,派遣同时抵达新星区的先头部队与乌鸦军团和谈,但要求先证明两名人质还活着。
玄卓派人送去了人质的贴身衣物,上面残留的精神力气息足够证明人质在送出物证前不是死亡状态。
和谈地点定在琼水大瀑布的水坝上。
玄卓只带走了王储,玄云则留在大营,确保人质乌列的安全。
水电站被改造成临时会议室里,帝国部队架设好联络装置后,索修斯的立体影像投射到谈判桌一头。而长桌的另一头,则是玄卓。
他身后是头戴乌鸦头盔的近卫队成员,鸟嘴的设计实际上是一种费洛蒙过滤器,防止被向导故意释放的费洛蒙偷袭。
“好久不见,上一次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还是那场婚宴。骨肉兄弟终于团聚,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才对,竟然没有同行么?”
索修斯一开口,便硝烟味满满。
这自然是指的是索修斯和玄云的婚宴,在索修斯的印象里,年少时的玄卓沉默寡言,难当大任,没想到走上歧途后,竟然会“有些作为”。
“我会向家兄转达你对他的问候。”玄卓并不上当发火,反而微微一笑,“说正事吧,之前的约定是一个换一个,但现在,我有两个,剩下那个怎么办呢?”
索修斯沉默片刻,目光阴沉:“新的休战协定已经传入贵方,除了休战期限延长,我会主持第二十八军团的撤离,我们会撤出新星区,这里的一切资源都是你们的。”
“新星区只有一堆空城和烧焦的土壤,哦——”玄卓像想起什么似的,舔了舔嘴唇,笑着说:“还有一堆不能吃的艺术品,也许我哥稀罕,可对我和我的士兵来说,你所谓的“资源”毫无价值。”
“那你为什么要突然发疯袭击我方军团营地?”索修斯冷哼一声,“如果新星区没有价值,你是在用人命闹着玩吗?”
“因为你那个操蛋的狗崽子差点杀了我儿子——”
玄卓一把掀翻长桌,肉眼看起来仿佛照着索修斯的立体影像脸上狠狠砸去,“如果我真的是发疯,我应该在你们这些帝都狗来之前,杀了营地所有人,给我儿子少了的那个肾陪葬!”
索修斯脸色很难看,直到玄卓狞笑了几声,说:“不过,鉴于家兄的确回到了我身边,我依然信守承诺。”
“你可以选。”
“皇帝的儿子,和你的儿子,你要带哪个回去?”
话音落下,两个被蒙着头的囚犯被推到翻倒的长桌旁,左边那个身上的帝国军服已经血迹斑斑,另一个则只是军服皱了一些。
玄卓拔枪指向两人中间的索修斯投影,冷笑道:“伟大的帝国元帅,听说你爱惜麾下的战士就像爱惜自己的儿子,那就选吧,你要你的战士和儿子,还是要对你的皇帝摇尾乞怜。”
索修斯的目光在面前跪着的两人之间逡巡。他知道,左边那个更高大的必定是乌列,乌鸦军团不会傻到把用来交换玄云的维恩王子搞得浑身是血。
乌列。索修斯在心里麻木地念在儿子的名字。
注定悲惨的乌列,出生便已铸成大错的乌列,也是势必比常人更坚不可摧的乌列,他相信乌列是更有希望靠自己活下去的那个。
片刻后,索修斯做出了决定,一字一顿道:“如果维恩殿下有任何意外,帝国的军队会踏平乌鸦栖息的每一寸土地。”
“什么?”玄卓仿佛不敢置信,声调夸张道:“你竟然选救皇帝的儿子,索修斯,你真是个可怕的人,虎毒不食子啊。”
玄卓露出笑容,抬手一枪崩倒维恩王子,血溅在地板上,投影里的索修斯猛地站起来:“玄卓!你疯了吗?!”
倒下的尸体头套被扯走,露出一张陌生的脸。玄卓一把拽掉乌列的头套,寒光熠熠的匕首挑起乌列的下巴,迫使神情涣散的乌列面向投影。
“小子,你听清楚了吗?你伟大的元帅老爹是真不打算救你呢。”
索修斯身体猛地往前一冲,像是想要撞破投影冲到乌列面前。
乌列右眼肿如血桃,只有左眼半睁着,墨绿的眼珠缓缓从左边滑到右边,再从右边滑向左边,像是垂死的困兽想要在最后看清即将屠杀自己的人们,最终,定格在面前的投影上。
显然,他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直直盯着索修斯,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方的人都早已举起了枪,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一串凄厉的笑声弄得更加紧张窒息。
站在窗口附近的一个乌鸦军团士兵,忽然猫一样灵巧地跳到了翻倒的长桌侧边上,虽然头盔遮脸看不到表情,但蓄势待发的肢体动作,任谁都能看出来他随时预备扑向乌列。
乌列鼻翼似乎抽动两下,但依然大笑着,毫无征兆地暴起,他猛地撞开玄卓,随后扑向侧方蹲坐着的士兵。
撞在一起的瞬间,士兵手中的匕首捅进他的腹部,乌列大喝一声,双手死死抓紧那个士兵,用身体的重量把对方撞向那个多日前就被撞碎了框架的窗口。
“乌弥尔——”
玄卓扑向窗口,窗口下的万丈悬崖瀑布声如雷,两人坠落的身影已渺小如尘埃。
“去瀑布下面!去下游!立刻去——”
他转身嘶吼着下令,而后抬枪射向不知所措的帝国谈判团,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才射向投影里怒吼着的索修斯。
投影设备被子弹打穿,索修斯瞬间消失,满手鲜血的玄卓把打空的手枪扔给副官,怔怔道:“传信回去,让”
他迟疑许久,副官在他的脸上第一次体察到恐惧的情绪。
?“让他快来,但先别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破裂的窗框前,玄云孑然而立,冷风把他苍白脸颊边的碎发吹得往后伏贴,迎风的双眼微微眯起,眼苔还有些红肿。
站在他身后的玄卓虽然面无表情,僵硬的姿态却透露出了不自在。
从抵达瀑布起,他没跟弟弟说过一句话。
他摘下皮手套,枯瘦的苍白手指拈转着一块衣物碎片,那是他刚刚从残存的玻璃尖刺上摘下来的,细细感受,似乎还能嗅到那上面残存的情绪。
愤怒,惊恐,绝望。
除了地板上的血迹和弹孔,房间已经被清空了。
玄云回忆着上一次在这个房间的情形,那时他刚刚摘取抑制环,对周遭的探查不甚清晰,但对比方位,这扇窗户应该就是辛西娅被丢下去的位置。
同样的位置,辛西娅能活下来,证明这下面的瀑布并非死地,一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而乌列很可能也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会放手一搏,否则留在房间里是死,跳下去也是死,何必多此一举?
“玄云。”一声呼唤打断了玄云的思绪。
“这件事因我的决策失误而起,”玄卓凝视着他,紧绷的脸泄露出一丝忐忑,“我是此次行动的指挥官,犯了错应当一视同仁,我申请军法处置。”
玄云面色如霜,双眼半阖着,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盲人。但刚刚他的眼睛看起来还不是这样的,失去视力后,他开始借用精神勘察让自己眼珠保持在该“聚焦”的地方,以免失态。
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现在不想看见自己,连精神力也不想触碰自己一丝一毫。玄卓咬住口腔内侧的犬齿狠狠用力,口中弥漫开血腥味,打好腹稿正要开口,被玄云出声打断。
“我只是顾问,职位在你之下,你不需要向我汇报。”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径直越过玄卓,拂袖而去。
门外的一双卫兵已经等候多时,玄卓听见他平静地吩咐着卫兵:“每支搜救队加配一名高级向导,精神频道随时与我保持联络,入夜之前务必将下游搜寻完毕。”
黄昏时分,瀑布被日光染成金黄,远远看上去犹如微微飘动的金缎,极为美丽壮观。水坝平台上,站岗的士兵听着身后连续不断的鞭声,却没有一个人敢往后看。
赤裸上身的玄卓站在空地中央,沾了水的皮鞭一记一记抽打在他的脊背上,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高处的临时指挥室里,站在窗前的玄云嘴角紧绷,听着身旁卫兵不断报出的鞭数。
“长官,指挥官的鞭刑结束了。”
玄云一言不发,转身时手肘却撞到了窗台棱角,卫兵连忙扶住他。
“没事。”玄云朝面露担忧的卫兵摇摇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卫兵离开房间,并关上了门,玄云踉跄往后靠在窗框上,唇线紧抿,鼻翼因急促呼吸而微微发红。
他偏了偏头,失焦的眼珠正在疯狂震颤,只得紧闭上眼皮,希冀用这样的方式压制住颤抖。
感知中原本具有轮廓的建筑物,顷刻坍塌殆尽,脚下像在摇晃,触感只剩下了剧烈的颤抖,耳边尽是疼痛的嗡鸣。
这种浸泡在无力和黑暗中的感觉像持续了一个时间那么长,但实际上不过五六秒钟。
玄云虚软地滑坐在地上,脸埋在并拢的膝盖里大口喘息,慢慢睁开眼睛,脑海里周遭的一切迅速重塑。他伸手摸了摸地板,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腿,确认颤抖停止了,脑袋才靠回墙壁上,长舒一口气。
刚才他的颤抖症又发作了。由于这几日和玄卓分隔两地,虽不必受折磨,但痛苦也无人可解。
和玄卓做爱来缓解症状是饮鸩止渴,在清醒状态下,他绝不想重温那段难堪的关系。
相比起几十年前,如今的玄云比起年轻时对此的接受程度无法否认的是提高了。他从来没有乱伦的癖好,从中也体会不到任何刺激的愉悦,只感到震怒。
作为兄长,他被幼弟狠狠忤逆了权威。作为一个人,他被玄卓践踏了基本的尊严。他尤其恨对方理所当然的索求,更怨自己没能把对方教导向正道。
叩叩——
两下敲门声打断了玄云的胡思乱想,他才惊觉自己多么大意,直到此时才发现门外有人。
他站起身来,走到资料柜潘的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一个文件袋,装作正在查阅什么资料的样子,语气平淡道:“进。”
门被轻轻推开,玄卓站在门口,他应该在进门前就听到了声音,但意外地没有讥讽哥哥的装模作样。
玄云把文件袋放在膝盖上,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纤长的碎影:“指挥官有何贵干?”
玄卓走到桌前站定,语气听上去有些虚弱:“我来……咳咳,我来了解搜救行动的进展。”
作为指挥官要问这种事随便问谁都行,但毕竟玄云这里联通了搜救队里所有向导的精神频道,比层层传信快得多,直接问他也无可厚非。
听到这话,玄云脸上云淡风轻消失了,眉宇流露出担忧:“地面搜寻已经完毕,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预备进行水下搜救,设备不足,目前只安排了一支小队下潜,进行——”他喉头忽然哽住,缓了缓才吐出那两个不愿承认的字,“打捞。”
脚步声近到身旁,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他:“不会的,你别乱想。”
玄云奋力想要推开玄卓,无奈颤抖症让他手脚都发着软,他努力挣扎开一段距离,别过脸低声愤恨道:“如果乌弥尔真的出事,我一定——”
“不会的!”玄卓扬声打断,双膝点地扑通跪下来,抱住玄云的腰,把脸紧紧埋在对方怀中,闷声呼唤:“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再不理我……我只有你和乌弥尔了,哥,你别不要我……”
玄云推他的手缓缓僵住,收回精神感知,完全用触感来感受对方湿润的面容,那种感觉让人不自觉回忆起很多很多年以前深夜梦醒,被子里钻进来一团暖和的小东西,顶着满脸泪水蜷缩在他怀中酣睡。
“小卓。”玄云发出一声叹息,手指轻轻抚摸着玄卓的脑袋。
“我是个多失败的哥哥,我教不好你,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玄卓抬起头,定定望着玄云,他拉过脑后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哥……”
那双黑瞳中尽是空洞,玄卓却从玄云眉宇间品出了很矛盾的情绪,贴在脸上的手心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连忙握紧,玄云犹豫片刻,转开脸并把手抽走了。
“你骗了我太多次,我没法再相信你了,让军医好好给你包扎,出去吧。”
玄卓眉间耸起一抹暴戾,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站起来,转身出门。门被砰一声带上,玄云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回椅背,支住昏沉的脑袋合上眼帘。
水电站年久失修,门框生了锈,被推开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玄卓站在门前,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鼻翼微动,空气中的费洛蒙让他沉醉闭了闭眼,而后径直推开门,走到桌前。
玄云蜷在椅子里,双手抱着胳膊。玄卓走到椅子前,俯身仔细观察着那张沉睡着的脸。玄云额头上密布细汗,脸颊浮着不正常的酡红,虽然昏睡着,身体却在轻轻颤抖。
他轻轻捏起玄云的右手,握住对方的手心,手心里也全是汗。玄云惊厥般地抖了一下,向导费洛蒙的气息更加浓郁了,他伸手把玄云稳稳抱起来。
这个时候回营帐,会让本就人心测测的军队陷入更不安的猜疑中,他环视一圈,抱着玄云走到房间中央的长桌上。
桌面上钉着地形图,玄云被放到了瀑布所在的位置上。坚硬的桌面似乎让玄云很不舒服,他无意识地挪动着,侧过身子蜷缩成一团,嘴唇不断颤动。
哨兵五感敏锐,轻易从嘴型和呢喃中辨别出了一个名字:索修斯。
玄卓愣怔须臾,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即便是血亲手足,深仇大恨,也无法破解结合过的“忠诚”,这又何尝不是他们一族基因中的诅咒呢?
他安静地剥光了玄云身上的作战服,手指探进腿根,那里已经泥泞不堪,他在玄云大腿上揩干净手指,顺手将那双腿掰开,解开军裤拉链,慢慢顶进去。
“唔”玄云微弱地挣扎着,他俯下身,抓起对上的右手按在额头上。
“到我这里来。”他闭上眼呢喃,“哥哥啊,到我这里来。”
囚室里,抱膝坐在墙角的玄云抬了抬头,侧耳倾听着什么。
他似乎真的听到了谁在呼唤自己,不敢置信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摸索着墙壁,慢慢来到门前。
这扇数层精钢制成的门极为牢固,夹层里还灌入了和头上金冠中同样的磁性物质,让他无法穿透这间牢房,探知外面的世界。门内也没有把手或是任何可以抓握的动作,由外部的密匙控制开启,一旦遭到入侵,这间牢房会完全封死,同时注入麻醉他的气雾,储备的氧气会通过独立电脑计算适时释放,即便世界末日来临,这副铁棺材也会让他毫发无损,等待唤醒直到危机接触。
他张开十指按上冰冷的牢门,侧过脸把耳朵贴在门上。
“哥哥”
他火烫似的弹开,跌坐在地,半晌才伸出手摸索门板。
“小卓?是是你吗?”
他的双手在门上四处乱摸,嵌入墙壁的边框没有一丝缝隙,他用指甲抠着坚不可摧的边缘,呼吸急促起来:“小卓?”
多年的囚禁早已让他对时间更迭没有了概念,但那一定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希冀有人来解救他,哪怕他清楚这样的行为会破坏最初的和平条款。
这里实在是太孤寂了,让他即便对索修斯满是恨意,还是无比期待着对方的到来。
“小卓——”他拍打着门板,到最后几乎是发疯似的狠锤,“带我出去!小卓,我在这里,带我出去——”
他的手砸在一团凸起的硬物上,连忙摸了摸,那竟然是一个门把手,他尝试转动了一下,轻易地推开了本该上千斤重的牢门,扑进温暖的怀抱里。
玄云双手摸索着对方,试探地呼唤:“小卓?”
“是我。”玄卓握住他的手,温声回答,“哥哥,我来带你回家。”
一瞬间,周遭的黑暗被驱散,玄云看见了自己按在弟弟胸前的手指,他抬起脸,又看到了玄卓的脸。
“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他摸着弟弟的脸,指尖抚过那些细碎的疤痕。还受了这么多伤,自己不在乌鸦军团的时候,不知道弟弟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哥,我都快四十岁了。”玄卓无奈地笑了笑,嘴角蹭过他的指尖,轻吻了吻,“你没怎么变样子呢,还是很好看。”
“是吗”玄云收回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我都快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了,那里面好黑,就算用他的眼睛,我也看不清楚。”
四周的空间急速变换,仿佛时光倒流,草海托起两人,苹果树急速生长,树阴投在玄云脸上,阳光从枝叶间透下来,撒在玄云额头上。
这里是他们年幼时居住的官邸,由于父母身居要职,兄弟俩小时候跟随父母在官邸生活,毗邻那些名流政要,那时候每个人都是礼貌又温和的,他们夸赞他天赋过人,长大会像父母一样成为帝国最优秀的战士。
“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玄卓俯身亲吻他额头上摇曳的光斑,“我很想你,哥哥。”
玄云大睁着眼睛,饥渴地捕获能看到的一切,丝毫没有注意到弟弟的亲吻在逐步往下。
他的囚服被剥掉了,赤裸的身体躺在厚厚的绿草上,草尖软软刺着皮肤,痒痒的,微疼的感觉让他几乎想流泪。
玄卓亲吻着他起伏的胸口,寸寸往下,埋进他的双腿间,温柔地吞吐。
绵密的快感充满了四肢百骸,让他身体又酸又胀,仿佛完全陷入了草海里,酥麻刺痒的感觉包裹住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