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也不恼,拱手道:“请王大人赐教。”
“王越确实是李广的党羽,他骄纵成性,自负大才,勾结奸佞,要说朝中大臣反他,如何能错?”
再往后说王鏊又闷声了点,“但……殿下之言也不无道理,王越是成名已久的大将,平生交手鞑靼,鲜有败绩。若他不去,鞑靼人也确实成了最大的获益者。我只是在纠结,到底谁是正道而已。至于出阁入相,非我所愿。”
“咱家佩服,那大人想好了没有?”
“还没有。”王鏊忽然觉得奇怪,怎么你大半夜的跑过来一直问我问题,“不知公公,此次登门所为何事?”
刘瑾也不和他绕了,“本来嘛,咱家是来送大人一个前程,可大人说了前程不重要。那咱家就是来送大人一桩祸事。”
王鏊听了这话反倒哈哈大笑。
“公公是个妙人。但说无妨!”
“这事也不复杂。殿下是极有主见之人,如今王越的事,殿下心意已决,绝没有退回或者改口的可能。这事儿是行也要行,不行也要行。王大人说还没想好,倒也不急,不过如果王大人最终决定和殿下同道,还请大人上疏陈奏!”
也就是说要请王鏊领衔上奏,放第一炮!
王鏊是君子,但他不笨,
这一炮放出去,他就是顶罪的人。
他不是不可以顶罪,但他要知道理由。
“这是祸事。既然是祸事,咱家总要说明缘由,不能叫大人白白的去送死。”
这屋子,烛火闪动,黑暗之中一点光明,似乎隐秘之事都藏在这样的天地角落。
“不瞒大人说,其实这场三边总制官之争,朝臣是赢不了的。因为殿下是东宫,后边儿是皇上。不过大人有没有想过,殿下即便赢了这场争斗,最大的凶险又是什么?”
王鏊凝眉沉思。
刘瑾的话,是跳出这件事本身,从更高的角度来看了。
也就是说王越即便真的去了,后边儿还是有凶险。
那就是……
“嘶……”王鏊忽然眼眉一跳,“公公的意思是,王越打了败仗!”
“王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这般才思也就大人了。”刘瑾拱手,和他客气了一下,“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王越即便有名将之名,可难保不会马前失蹄。殿下呢,是一定要挑着担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力推王越任三边总制官的,那王越必须要打胜仗。可……万一……到时候是不是说殿下犯了错,东宫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接下来的话就不必说了。
王鏊也明白了,“所以这个头,不能殿下来起。”
说句杀头的话,皇帝一直等朝臣廷推人选,至今不主动开口,难道背后就没想过万一王越败了的可能?到时候人人都说:看吧,叫你皇帝不听我们的。这样的话,大明的脸面往哪里放。
所以刘瑾讲的‘前程’、‘祸事’,这都讲得通。
王越打赢了,这事算是圆满。太子自然记得他的功劳。
王越打输了,那就得有个顶罪的人,到那个时候,这个事情就是王鏊一定要劝着太子这样做的。首恶必办,而且不办就是太子要把这个错给认了。
照这个理,自然就是大大的祸事。
“王大人,旁得事殿下可以等,边关的形势可等不了,快则一两天,慢则天,殿下必会挑头起势。到那时,咱家就只能去求另一个王大人,求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当然……若是大人选择不帮殿下、甚至反对殿下,那便当咱家今晚没有来过,也没有说过这些话。”
言尽于此,再留下来说的也是废话。
于是刘瑾起身,“大人且留步,咱家告辞了。”
王鏊则抖了抖胳膊,给刘瑾正式的行了个礼,“公公之言,是真正的谋国之言!”
“大人过誉,咱家只是个阉人,谋不了国。那样的大事要殿下去谋,咱家谋得就是如何护着殿下。”
死而后已
胡贵闵任职陕西,陕西之地,陕西之民是否需要王越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他的上疏一点不比刑科给事中张朝用平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账本的名单还有他的名字,这不是为了撇清与李广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那边,他也不能一直压着这些奏疏。
因为只有皇帝想拖一件事才会将奏疏留中,现在三边总制官不仅是他想力推之事,也是李广死后眼下最叫人关心的事项。
所以张朝用、胡贵闵等人言道官员们的奏疏一出便闹得满城风雨,朝里朝外的大加议论,
曾经李广的党羽更加躲避不及,毕竟李广都死了,还靠谁啊?
眼下比较为人比较关注的,就是吏部尚书屠滽。
弘治九年的时候,前任吏部尚书耿裕死了,朝廷商议吏部尚书的人选,本来马文升资历最深、名望最大,自然希望很大,但是皇帝圣心默定,直接定了屠滽。
这其中,就有李广的关系在。
当时对于屠滽接任天官的记载叫‘人多异之’。就是说这个任命在舆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以他也被认为是‘李广流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