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大夏这样的臣子来说,皇太子积攒银两为的是战争,这已是不美,若能够将银子拿来用于赈灾、修河,这岂不是又是为民,又是罢兵,
实实在在的一举两得。
“儿臣,谢父皇提醒。”
“你是朕的儿子,不必言谢。”
说完,皇帝就示意太子先回去。
朱厚照目送着皇帝离开,嘴角则露出了一点笑容。
现如今刘瑾已经矮了他一点,在边上陪着小心说:“……殿下,浙江镇守太监魏彬那边,是不是去个急递,叫他将桩桩件件的事,据实回奏?”
“先回宫。”
东宫,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一人是吏部尚书王鏊,这是铁杆的太子党。
一人则是刚刚从山东布政使任上回来的王华。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他们两位远远的瞧见太子回来了,便都上前迎去。
“都起来吧。”朱厚照说着走进了殿里,到主位坐下。
他人还小的时候,臣子们面对他还不觉得,可随着年纪和个头的增长,再加上太子自信和威势日渐增长,大部分的臣子在他面前都比在弘治面前要拘谨些。
当然这两位,人家是自觉,无时无刻不记着人臣之礼。
“这次叫两位师傅过来,是为了浙江的事。弘治十六年九月,南京鸿胪寺卿王璟升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他这个官当不长久,父皇有召他回京的意思。所以新任巡抚浙江的人选,也要出来。”
太子甩了甩衣袖,“这个人选,本没有那么特别,但因为浙江的银子现在反而很受人注意。本宫的意思,你王德辉(王华字)在山东这几年勤勉任事,忠君爱民,口碑还是好的。升一升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臣受太子之命,自然竭力而为。”王华反正也没那么多想法,调令还是要听得。
“浙江那边传出声音,说本宫设内官于浙江,揽了很多银子,这事儿你听说了么?”
王华一样实话实说,“臣确有耳闻。臣还知道,今年五月,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自山东阙里祀孔毕返回京师。向皇上上奏沿途所见,郡县凋敝,民生怨苦。所以对太子私聚银两也颇有微词,基本都希望殿下可以以百姓为重,放银赈灾。”
“你以为呢?”朱厚照问他。
“臣身为山东布政使,上未能解君忧,下不能安黎民,臣以为殿下应将臣交部议处,以平众怨。”
“老百姓靠种地,山东今年遭了旱灾,旱灾一来没吃的,你也没有办法。”
王鏊这个时候又说:“德辉,山东的事只不过是个由头。朝中的臣子也实在是不了解殿下,殿下是大明的太子,大明的子民若遭了灾,哪里有不放粮赈灾的道理。其中有些人真正的用意是浙江。”
王华听不明白。
但朱厚照则笑了笑,“本宫在浙江经营了几年了,浙江的海贸走私不知道肥了多少家,现在这银子有一部分被人给生生的夺走了,那里的人难道不会有反应?此外,朝中有一些求和派,觉得本宫与民争利,还要兴兵于北方,这又会有什么反应?说到底,惦记了这笔银子。”
也许东南的商人在朝廷里的代言人不会是刘大夏,因为刘大夏不至于和一群商人勾连。
但东南商人商而优则仕,且除去自身的宗族,他们本身也会去贿赂当地的官员。
梅可甲一年两年的生意越做越大,怎能不遭人惦记?
之后顺藤摸瓜,总能摸到尽头,摸到太子。
他们当然不会去找太子,但魏彬则并非不能动,所以自然会有力量推动魏彬下台。
现在这个力量已经冒出头了,那么对于朱厚照来说就可以反摸。
“你去了浙江以后,不必护着魏彬那个奴婢,贪了银子,本宫会治他。你只需探明当地商人与官员的关系,最好能知道他们在京师有没有力量,当然,你去了以后会有人帮助你的。”开海禁是朱厚照谋划了很久的事,但当地的商人走私获利颇丰,将来一旦朝廷有旨意,只要他们有官方的发声渠道,就一定会发声,所以他也要摸摸清楚这其中的事,
“商人乱政,再过五百年,都是大罪!”
王华的担子
出了东宫,王鏊还是找上了王华。
有些话他不说还是不放心。
主要是有些话太子也不太好说。
所以一出宫门,他就把人叫上了自己的马车。
“老天官,是有何见教?”
“你年长我几岁,又同朝为官那么些年,我本不该这么问。但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说到这里王鏊的声音减弱了些,凑近问道:“德辉,你真的明白了殿下要你去巡抚浙江的用意了吗?”
王华瞳孔一怔,“除了了解东南商人与官员的隐秘关系,难道还有其他目的?”
王鏊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个王德辉在山东任布政使多年,其实和太子的接触也相对而言少了些。
“德辉,殿下涉政也有几年了,所做的事,可是有一样是没有目的,又或者是为了自己?”
王华已经听不懂了,于是抬手谦虚说:“请老天官赐教。”
“这么说吧。殿下从浙江得来的这些银子,一直存着不用,可是起过什么殿宇楼阁,又或是寻过什么新奇宝物?都没有。殿下的银子乃是为‘急事’所备,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既然没有结束,那么便谁也不能让它结束。而在刘大夏这些人的眼里,殿下是从浙江索银,与民争利,要断了这条财路,你觉得殿下会任其满意?”
王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