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浙江在一步一步接近京师正在发生的事。
张永大军的速度,自然没有单人匹马快,
这天李俨才忽然收到快马消息,说腾骧左卫已经行到南直隶了。听闻消息的时候,他一瞬间从温暖的床上跌落下来。
“完了完了完了,京师里的甲级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往浙江调?!”
还没等他消化掉,
党善吉直接从闯进了他的后院,刚一照面,两个面色惨白的人似乎看懂了对方的心思。
“听说了?”
李俨才一时说不出话来,艰难的点了下头,“是……是真的?”
咕咚!
党善吉咽了下口水,“真的!”
“啊!”李俨才忽然哭嚎起来,“太子这是要做什么啊!浙江这个地方没有叛军、没有民变,这是冲着谁啊!”
党善吉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桌子,一句话也不说。
烛火晃动之间,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你说话啊!”李俨才却急死了,“之前你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个时候卖什么深沉?!”
“我说什么?”党善吉右手背拍左手心,拍得‘啪啪啪’响,“京里是什么意思我们都不知道!如今就只知道腾骧左卫要来浙江,你让我说什么?结魏彬案那个事,那是巡抚王华也点了头的,他是太子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提到魏彬案,
李俨才就想起来之前这个家伙和自己争那些银子的画面。
心中悲愤绝望之下,竟不顾冬夜的寒冷只穿着单衣就上去掐党善吉的脖子,“就是你这头猪害我!当初我说这件事蹊跷,少拿一点,你非要在后面撺掇我!就是你!”
说起来也是可笑,
两个省级官员、没什么力气的中年胖子,这个时候竟然想用拳头解决问题。
党善吉到底还是按察使,有些武力,见李俨才上来和他扭打,他直接把人推倒按在地上,吼道:“你以为少拿一点就能改变什么?你在浙江当布政使,没有银子,谁给你卖命?不会和光同尘,到时候任何一件事都能给你下个套,你还是一样的下场!”
“放屁!我看就是你给我下套!”
啪!
党善吉竟然扇了他一巴掌,“冷静点!腾骧左卫也不一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再说了,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人能闹内讧,不是自己人伤自己人吗?!”
“我伤你妈的头!”
李俨才被打了一巴掌,更加生气,“反正老子也是个死,你竟然敢打我,老子今天就和你拼了。”
这是面临死亡威胁时的歇斯底里,这个时候打一拳也不是那么疼的,于是这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互殴,当然,以他们两人的体力也互殴不了多久,
还没有半炷香的时间,两个人便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李俨才如斗败的公鸡,“……还是,还是想想办法吧。”
“想什么办法?”
这家伙一到正经事,脑子又不转了。
李俨才现在气不起来了,也不想再去气了,他缓缓说道:“如果按照我们送上的案卷,就算有些小毛病也惹不来腾骧左卫,依我看还是王华那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党善吉动不了这么细的脑子,他只有一股狠劲,“如果太子真是来抓我们的,还把甲级卫派来镇场,那我们唯有一条,就是攀咬!牵扯!把整个浙江,甚至京师里的人牵扯进来,到时候看他怎么杀!”
拿下!
党善吉说的粗野,却也不失是个办法。
不过这样一来,就是和太子对着干了,李俨才似乎有些不太敢,他还是存有幻想……
“嘶。”刚刚打架,应是党善吉扯了一下他胳膊,此时才发现,右手小臂弯处还有一道红色的血印。
因为是指甲剌得,深浅不一,此时一瞧竟发现还有细长的皮,带着血丝悬挂在那儿——这混蛋好狠。
李俨才找了块布给包上,并说道:“照你的办法,就是赌太子不敢挥刀,可你仔细想想,弘治十年以来,东宫参与朝政,可算是英断之主?”
这句话问的党善吉说不出话来。
李俨才便继续讲:“你再动脑子想一想,魏彬这些天以来可有一个字提到太子?”
党善吉摇了摇头。
“魏彬不说,可以看出两点。一,东宫驭下有道,太子也必非常人。二,一个阉人都知道,交代了太子他是必死无疑。咱们平日自视甚高,到了这个时候就囫囵着全都给牵扯出来?”
“那……不然呢?你我又挡不住太子。”
李俨才无奈的笑,右手摊出来,“你我是挡不住,那么谁挡得住?你给我一个名字。我现在就去求他!”
“啧。”这些问题都是很难回答的,党善吉回答不出来,被问得烦躁了,侧身撅了撅屁股,“你有话就直说,老是责问我干什么?我要是都知道,那啥事都没有了。”
“我不是责问你。我是想告诉你,如果咱们死咬着不说,那么说不定会有人救咱们,可如果咱们一骨碌全说了,那么就算太子不杀咱们,将来这事儿过去,咱们也保不住性命。”
这就是难处。
李俨才叹息着,摇着头说:“到了今日这个局面,九死一生,除了咬紧牙关,别无他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