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浙江来了一疏,说有几个日本浪人在宁波闹事,那个事情后来还转到你这里。现在情况如何?”
顾佐现在已经是总理外务大臣,他言道:“正德五年以后,大明和日本国的贸易逐渐增多。不过陛下下旨停了勘合,也因此日本国从过去的每次出海大明必获利的局面,逐渐变成年年不能获利的局面。臣听去过日本国的商人说过,日本国国内现在有仇恨大明甚至反明的情绪。这些人来了大明,稍有不满便会行事极端。现在的话,臣已经下令将他们关押了。”
“你让市舶司整体梳理,待朕去了以后将所有重要的涉外案件一一详禀。朕以往在奏疏中基本也批了,他们是不是照办了?办得怎么样?都一并拿出来看看。”
市舶司在总理外务衙门成立以后,已划归该衙门负责。
“是。”
“路上无事,你自己也可想想。朕是觉得大明朝得有一部专门处理涉外人员的律法,借着朕这次巡视宁波,便在那里颁发了。”
顾佐知道,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多少年来,皇帝做事始终就是那句话:他盯上的事,一定要有一个结果。
虽然他是一直强调过朝廷的规矩,不过海贸这事来往都是以万为单位的银子,之前淮安府的案件过后,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市舶司会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如果哪件涉外的案子处理的不好,牵扯出一些事情来,那怕是要遭。
朱厚照才不管这些。
几日以后,御驾抵达济南城,山东巡抚刘健携各地主要官员见驾。
皇帝宣见
皇帝已经下过旨意,天子南巡,一切从简。
刘健才不管是不是‘沽名钓誉’,反正圣旨来了,他就照做。他找不到那么多银子去拍马屁。
“臣山东巡抚刘健,躬请皇上圣安。”
有他这话,朱厚照才从马车里动身下来。
人在宫外,他没有穿非常正式的黑色冕服,而是穿了红色的冠服,胸前绣的是龙,腰间系的是玉圭。
他目色一扫刘健及其身后之人,总数大约才十几个,“朕安。平身吧。”
“谢皇上。”
“嗯。”朱厚照径直往前面走,“山东省境内知府、知县没来齐吧?”
刘健的确老了,但也的确不糊涂,他说道:“今日接驾,为免惊扰圣上,臣便没有让他们全来。但都已遵照旨意在济南静候了。”
“喔,无妨。你通知下去,明天一早,朕见他们。”
“是。”
皇帝慢两步,等等已经八十的刘健,他背着手,问道:“怎么样?你身体还行吧?”
“臣老迈之躯岂敢忧劳圣上挂念。托陛下洪福,臣如今目能识字,耳能辨声,虽老迈,可堪用也。”
“哈哈,朕看你应答如流,是老当益壮啊。”
皇帝身后的臣子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谢陛下嘉许。”
“咱们君臣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你算算,在山东几年了?”
“十年了。”
“十年啊,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十年来,你清廉为官、勤政爱民,朕来的路上都看了,只要是村庄炊烟袅袅,外面则处处沃野。朕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刘健心中震动,有一种被理解的感动,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陛下言重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朱厚照心中想给刘健加点封赏,不过仔细再想还是等等。
不要今天赏下去,明天后天出什么丑事,那就是个大乌龙了。反正这么些年都等了,不在乎这几天。
翌日。
巡抚衙门内,自刘健而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挤在院子里等。
某个时刻,听闻一声‘皇上驾到’,这些官员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朱厚照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的高处。
尤址则看有眼力见,马上给他放了椅子。
“都平身,抬起头。”
这些官员大多没见过天子,所以一时之间有些害怕。
朱厚照则笑呵呵的强调一声,“朕赐你们无罪。行了,都抬起头。”
大小官员都先左看看右看看,之后慢慢把脸露了出来。
而皇帝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完完全全的给他们看了个遍。
天子,还是不一样的。对于千万普通人来说,能见到就是荣幸,哪怕是一些低品级的官员也是如此。
“朕今日心情好,从京城出来先到山东。首先要嘉奖的也是山东的官员,尤其是你们的巡抚,刘希贤。他是个本事大、脾气倔的人呐,就是朕有时候也得让他三分。”
刘健这样的老资格,最是受用皇帝给他面子,一时间又是舒坦,又是不好意思,“陛下言重了,臣岂敢冒犯天颜。”
“瞧瞧,做了还不承认,都说你刚直敢言,什么叫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