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是二十八人就算了,且不知背后还涉及多少人呢。
所以一个个都丧眉搭眼的。
王炳可不是什么好讲话的人,一连两天看不到进展以后,他便威胁说:“陛下的规矩都是清楚明白的,这些人不管犯了大事还是小事,都要有个说法,你们这样屁股不动……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就会怀疑是不是你们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王阁老!”这些人也都是胡子花白的老学究,并不怕他,“你无凭无据,可不能胡乱讲话!我们这些人何时屁股不动了?这每一桩案件都涉及不少人家的性命,总不能武断定案吧?您习惯了撂高帽子,我们脑袋小,可接不住。”
能被弄到这里来当个闲职的,基本都不被皇帝重视,而且多多少少都是脾气性格有些怪异的人。与王炳顶撞之人名谢体中,在南京做工部尚书,脑子不开窍,喜欢和天子顶撞,总是要坚持自己的那一套,还美其名曰刚正。
这些人,要想像王华一样再返回北京,那可得生个王守仁这么个儿子才行。
王炳其实心里瞧不上这样的人,“十余天了,没有半点儿动静。这就是谢尚书说的不武断定案?”
“十余天又怎了?我等都在仔细问案,只是这些案件大多都是几个老百姓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的证据,阁老难道敢轻易定罪?这可是许多条人命!”
皇帝在淮安‘轻率’的断了一案,但那是皇帝,不代表人人都可以。其实按道理来说,皇帝都这样办了,下面的人也容易有样学样。
不过那看碰到谁。
王炳的脑袋上青筋忍不住开始跳,难怪皇帝要将他们扔到这里来,是谁面对他们都得头疼。
没办法,他转身就得去向皇帝禀报。
倒也没有抱怨,也不敢抱怨,当然了,气得不轻。
朱厚照一看就笑了,“怎么了,除了朕,天下可没几人敢把王阁老气成这副模样啊。”
“陛下言重了,臣岂敢生陛下的气,倒是臣有时愚钝失措,惹了陛下生气。”
“那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老臣是想……应天府、常州府等民情民事,能否不叫南京的各部尚书插手?”
朱厚照双手交叉抱胸,他略微一想渐渐明白过来,“他们阳奉阴违吗?”
“臣以为是的。”王炳才不客气,就说难听的话,“他们个个都说人命关天,不可轻断,连日来毫无进展,臣是惟恐坏了皇上的大事!”
“恩……”
朱厚照开始在踱步,并慢慢的思考,“淮安府那边的情况,你有没有再问问看?朝廷在那里抓了不少豪强,现在反响如何?”
王炳却不敢说实话,所谓豪强,其实大部分就是地主,地主多多少少和官员都有联系。
十多年前皇帝拼命要查案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士绅是根基。
所以这种规模较大的行动,实际上是有怨言的,在官僚体系内部就有怨言。
这是统治的基础。
忠君那一套对于九成的人来说都是骗人的,一旦开始伤害自己的利益,那肯定是换了一个脸色。
只是朱厚照不在乎,朱元璋杀得更狠,他又没有像杨广那样不惜代价使用民力,就是士绅集团内部不满意,他们也不能动摇大明这天下。
“陛下恕罪,臣还没仔细问过。要么今日臣便去信一封询问询问。”
“还是问问吧。”朱厚照点头,“这件事宋衡做着不容易的。在南直隶估计也不容易。至于你今天说的这些人,他们的脾气朕领教过,朕很想帮你出气,但朕的话‘不管用’啊。另外,自古以来聪明人都是借势行事。他们既然脾气硬,你就和他们吵吵。吵得越大,朕越喜欢。”
王炳开始琢磨起借势行事这四个字来。
“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赐教。”
“恩。”
王炳在他身边很多年了,算是有缺点的忠臣,其实可以讲。
“朕想要让这件事闹得大些,但在淮安府和济南府都没人做这件事,虽然抓了些人,外面大概也只会说天子动了真怒。可这里有这些人呐,他们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放开了吵一吵。士绅嘛,朝廷的根基,是大事,所以有得吵。吵得越是厉害,那些畜生做的事就越是有更多人知道。”
王炳渐渐明白了,这样大闹一场,其实也是给皇帝后面的事情找了个借口。
“那老臣就……”
“他们不查,你去查。没有张屠夫,也吃不了带毛猪。”朱厚照话说到这里其实也有些严厉了,天子的旨意竟下不去,这件事本身就不能纵容。
左右王炳也是这样的人,就让他去和他们争,又能怎么样?几个欺负老百姓的土豪还抓不动了。
王炳这得了旨意以后,行事就大胆了很多。
那些人要仔细查,还是让他们查,王炳不管,他们也是从京中带了人的,尤其还有锦衣卫在。
应天府二十八人,便是从那个隐约有人说和魏国公府有关系的张春开始抓。
南京城的街头飞鱼服开始公开的成对出现在街头巷尾,哪怕是一些高门大院也是直接踹门而进。
等到最新的消息传过来,王炳便‘放不过’那个叫谢体中的,他摆张臭脸就过去了,到了就骂:“那个张春畏罪潜逃了,你们知道吗?!”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一下子想到什么又羞愧得低下头去。
“还跟本官说什么详查,等你们查明白,黄花菜都凉了。”
谢体中多少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他一家老小呢?他这样一走了之,置魏国公于何地?”
王炳听他问这个话也有些傻眼,书生思考问题就是这般的,用正常的逻辑去推演,但眼看要丢掉性命的人谁还管那么多。除了活下去,他别的什么都不会想。
皇上要他和这些人吵,这也是个切入点,不抓,等着他们逃?
朕是铁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