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看出决策者的风格。
在作为皇帝的一生中大部分情况都会是这样,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老祖宗一张嘴就是厉害。
朱厚照自己都不能否定他们两方,
载垨就更加难以抉择,“儿臣……父皇,儿臣刚刚一直在想,张阁老等说的《明约》大局确实重要,原本是赞同的,可严阁老说的也有道理,儿臣正在思索,一时还未有决断,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言。”
先不管朱厚照怎么想,臣子们倒也没那么‘轻视’载垨。
对于大臣来说,尤其是儒家的大臣来说,有时候并不需要皇帝多么惊才绝艳,只要诚实、听得进去话,那就算合格了,毕竟你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办,才有大臣发挥的空间。
而且这个想法,有一句先贤之话作为总结,
也就是朱厚照现在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载垨躬身作揖,不再说话。
总之皇帝也算是认可了他了。
“老二,你呢?”
裕亲王开口,“儿子赞同张、顾、王三位阁老之言,为了执行《明约》的大局,也为了不使南洋诸国恐慌,种下离心离德的种子,还是不要在此时兴兵为上。”
“最坏的选择,也比不选择要好。”朱厚照又赞赏的冲他点点头。
弄的满屋子的人都有些迷惑。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偏向于哪一方啊?
“其实朕是觉得你们两方都有道理,不管执行哪一方说的,其背后也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所以不管今天朕答应了谁,都是对的,也都可能是错的。道理是嘴巴里说出来的,正确与错误却是实际做出来的。”
朱厚照转身面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今天这一课你们要记住。很多时候是非都是混杂在一起的,天底下没有多少东西是黑白分明的,怎么办?哈,就是大气一点、豪迈一点,认准了一个去做,如果做对了,那继续下去。如果做错了,要及时回头改正。尤其像是治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就算是朕也会有偶尔失误的地方。
就好比是驾驶一艘大船,船长要根据实际情况及时调整方向,不能是个死脑筋。当年太祖皇帝定了不征之国,有太祖皇帝的考虑,现今情形不同,咱们不能死守祖训。时移世易,治国最忌讳的就是不知变通,脑子僵化。
如果是朕的话,朕会觉得严嵩的说法更值得一试,错了也没关系,朕或者后继之君都可以改正错误,严嵩。”
“臣在。”
“如果错了的话,这个错误就落在朕的身上,与你无关。”
严嵩惶恐,跪下说:“微臣岂敢,一人做事一人当,微臣纵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进言有失,误导君主,这个罪便是微臣一人之罪!”
朱厚照不再多说,他目露威严,神态庄重,“下旨给成国公和载垚,朕同意他们所奏,要他们见机行事,速战速决!”
一众臣子,两个儿子对于他们皇帝的决策都有些震撼。
所谓帝王之相,大概便是如此了。
南洋九边
小小的吕宋不过是一个前菜而已,今天的关键在于确立大明对待南洋国家的态度。
朱厚照即便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些年,有的时候还是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某种思想观念。
比如说,1526年的时候,全世界范围内也找不出现代主权国家这个概念,这个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到几十年不忘的观念源头,实际上要追溯到1648年的《威斯法利亚条约》。
所以在今天所讨论的对哈萨克汗国的进攻、对吕宋国的进攻,对日本国的进攻,这些统统不涉及所谓的侵略,更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
至于国家独立,作为主权国家概念的内涵之一,也不存在于当今世界。
尤其在以中国为宗主国的东亚秩序当中,更加不存在。
所以针对吕宋、日本的战争,不可以叫做灭国之战,而应当称为天朝对属国实施惩罚。
就像朱厚照今天惩罚任何一个大臣一样。
言外之意,他们不应该反抗,君主要杀你,你怎么能反抗呢?你这个家伙很有问题啊!
这就是东亚的秩序,大明就是这里的共主。
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中,似琉球、朝鲜的国王的相互来信,会以‘谁对大明更忠’的方式来互相比较、炫耀。
南洋的一些小国国王则以得到天朝的赐封作为王权的合法性来源。
而朱厚照今天要做的,就是把松散的、以朝贡贸易体系为主要纽带的宗主藩属国关系,更加实质化。
“自弘治年间始,西洋人驱船来到东方,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他们已先后侵犯国满剌加国、暹罗国、渤泥国。这些都是朕治下的属国,朕也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处置此事,恰好皇长子提出大国战略的构想,半年来,朝中内外议论亦是不少。令朕感到意外的是,朝堂上竟是支持居多。”
皇帝的视线微微转动,落在载垨的身上。
这件事的确出乎朱厚照的预料,
一般来说,纯粹的扩张政策会很受老一派官员的反对,
他们害怕过分的扩张带来沉重的负担,导致国家衰亡。
但这次宫外的声音确实都是大部分支持。
事后考虑原因,
一个是大皇子的身份起了作用,他好不容易弄出一样事得到皇帝的重视与鼓励,并叫他多与有识之士商议,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大部分也是礼教观念重的官员,其中不少人应该是为了他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