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节(2/2)

所谓罚一甲,其实是铸造一具甲胄的钱,这已经很多了,但一般人也没那个能力纵容凶兽不是?

当得起凶兽名头的,起码也得是野狼、毒蛇,乃至于猛虎那种级别,寻常人家不太可能那样做,纨绔子弟可就不一定了。

这一条律法,就是为了警告那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儿干,手里有钱又有闲,净想着怎么出风头的纨绔子弟,他们真干得出那样的事儿,只是不巧正撞在了启志帝的身上而已。

“你——”

启志帝倒吸一口凉气。

此子没完了是吧!

“是两甲,还有我的那份。青牛是我带回来的,严格来说他只是乘骑了一下。”

顾担补充道。

“好吧。”

顾担都发话了,启志帝还能有什么想说的?只能点头应是。

顾先生说啥都是对的,如果不对,那就是他自己错了。

交两甲的钱,代表的是对夏朝律法的尊重,对商的尊重。

“先坐下再说。”

几人来到石桌旁的凳子上落座,已经长大不少的柳树树荫笼罩,为这里增添一份荫凉。

“郑非啊,你觉得,律法是什么东西?”

坐在石凳上,顾担率先开口问道。

“律法是保证公平,维护世道的手段。”

郑非毫不迟疑的说道。

“对,也不对。”

顾担先是点头,然后轻轻摇头,“律法维护世道,你说的对。但律法从来都不保证公平,无论何时、何地、何处,律法都不保证公平,你要切记这一点。”

夏朝现在还并没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种规矩,这一点绝不是商想不到,只是他刻意没有去定下来。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郑非的坚持是因为:当夏朝律法连皇帝都要遵循,否则要被判罚之后,夏朝律法的严苛性必然大大提升,也会让世人更好的明白,夏朝律法的威严不容冒犯。法家的烙印将无比清晰,且有例可寻。

但这绝不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也从没听说过抽马的鞭子还得给自己两下。

只是因为顾担愿意点头,只是因为启志帝很给他面子。

如果将这当成一件正常的,合乎情理的一件事,那个人一定很天真。

“我来告诉你律法是什么。律法是因人而异的,是统治国家的工具,是上层的人对底层意志的体现。

从律法诞生的那一天起,它就不是为了公正,更不是为了公平。律法最大的作用,其实是警戒后人,其中的所有惩罚,皆是因此而来。”

顾担尽量选择能让郑非听懂的言辞将这些东西说的明白。

如果没有天地剧变,如果没有灵气复苏,他完全可以让郑非自己去想,那比他直接说出来应该更有收获一些。

但,时间已经不太允许了。

距离天地剧变才过去几年啊?

如今的变化已是快到了显而易见的程度,远比不周山脉中的小打小闹更剧烈的多的多,恍如云泥之别。

他和商出去一趟,就遇到了一只足以称得上是灵兽的青牛。

这世间还有多少他暂且未曾看到,但已经得到了造化的生灵呢?

旧时代即将迎来最大的冲击,这个时候如果还抱着过去的理念不撒手,对夏朝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商告老辞官而去,他真的没有精力再应对庙堂的事情了么?

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

还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商也看到了天地间新的变化,可他的寿元,已经不足以支撑着他完成对夏朝的第二次改造,更适宜全新环境的改造。

既然如此,固守旧法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出去看一看新的世界,将庙堂交给后来者。

经过他的考验,郑非的决心和毅力,顾担已经认同。

毕竟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提点一下后辈这种事情,还是能做的,且一直在做。

从他手中诞生出来的圣贤,如何不算济世之举呢?

“律法,从本质上来说,代表的便是能够行使他权利的人。而在夏朝,那个是夏皇,是皇亲国戚,是百官百僚,甚至是一个像你一样的小吏……他们彼此间的重量当然不一样,但这就是权力。”

顾担的声音古井无波,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夏朝能有如今这个面貌,离不开很多人的努力,这其中也有你一份。但这件事的关系你要搞清楚,律法本身就不是为了公平。谁掌握了律法,就相当于谁掌握了别人的命运,这份权利你想要让制定他的人交出去,可能么?

别的不说,今日在此院中,若他将你给砍了,你觉得明日是否会有拿这件事出来状告夏皇呢?”

顾担的手指向启志帝。

毫无疑问,不会。

不仅不会,说不定还会痛斥郑非的不长眼,有眼无珠——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