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些地百分之九十都已经被租给了附件村庄的雇农们,可几十万亩地的十分之一那也动辄就是以万亩为单位计算的大片土地,区区八百人产出的肥料算什么。
陆瑶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农村的时候,家里那一亩三分的菜地,得要三口人的粪肥才能供应地里的消耗,就这,为了让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爷爷也常常要进城买各种肥料追肥。
陆瑶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让巴顿领着他的同伴们,在领地里的各个村庄去给人免费修沼气池。
唯一的代价是,从此村庄里的人不准随地大小便,得将粪便倒到沼气池内,而所有沼气池产出的肥料都要分十分之一给陆瑶——这也算是“原材料”入股了。
陆瑶派去的管事和各个村务委员会的人认真签订好契约,这项约定便算是定下了。
各个村庄的人听完村里的事务官宣布完领主的和大家签订的契约,一个个心里犯着嘀咕,一方面觉得领主可真是闲着钱多没事干,没事造个地方管他们屎尿的去处,另一方面又觉得领主这么看重大家的屎尿,甚至为了得到他们的屎尿愿意免费给大家修个“厕所”,那这屎尿是不是也算一笔财产呢?
这世间的人大多如此,一件平日里从不放在眼里的东西,一旦有人要来抢了,那它就分分钟跃升到重要位置上了。
——我不知道它重要不要紧,只要有人抢,那它就必然是个好东西。
即使觉得收集粪便真是一件吃饱了没事干的麻烦事,但是因为领主费尽心思只为从大家手里夺走十分之一的粪便,于是大家纷纷觉得这玩意儿奇货可居起来,竟然不怎么需要村里的事务官监督,大家就不约而同地主动将粪便搜集起来,倒入沼气池里,甚至开始可惜自己出门一趟,竟然将屎拉在了隔壁村的地里——那岂不是给他们村占了便宜去。
一时间,陆瑶直接统治的领地里,为屎打架的事件频发,为此陆瑶还不得不派下治安官到各地走动——打架就罚款,抓到一次罚一个铜子儿,举报邻居那这个铜子儿就给举报人。
为争屎打架的事件才渐渐平息下来。
三月天气已经渐渐暖起来了,早晨傍晚还有凉意,中午时分,就是只穿一件薄薄春衫也得。
随着天气回暖,沼气发酵的速度也快起来。
陆瑶打算用这一波发酵的肥料给各处的地做追肥,并且为了对比鲜明,当然也是因为肥料不够,所以陆瑶特地让人将种上庄稼的地每块分成两半,只给一半的地追肥,另一半的地不动。
用陆瑶高中实验课上的术语讲,这叫空白对照——万物皆可空白对照。
第一批归来的代理商越来越多了,陆瑶手里已经得到了十分之□□的人归来的消息。
只余下那十分之一二,陆瑶知道,这些人很可能回不来了。
但是回不来也要等,至少不能马上就放弃。
奥斯维德神父催了两三次,陆瑶也只说,再等两天,再等两天。
——即使回不来,她手上也要得到所有商队的消息,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要放弃一群人很简单,要保护一群人才难,陆瑶不是只打算在霍格斯郡做一天的生意,这里是她的大本营,既然如此,那么她就不能做短线生意,而是得放长线,钓大鱼。
她要霍格斯郡所有代理商的心。心悦诚服。
边境等待旅人归来护送的巡防士兵是一项,这边不抛弃不放弃的等待又是一项。
她知道欧洲这个地方因为地理环境破碎,城邦政/治兴盛,各个地方的领主们各自为政,互不效忠,造成了人民无法拥有大一统大团结的思想,在这种别人遭难的时刻,他们不去踩一脚就算是品德高尚,搭把手很难想象,千人各扫门前雪才是最主流的思维。
这种思想让他们更加自由活跃,产生了千奇百怪的可能,但是这不是陆瑶要的结果。
她可不想她在前头拼死经营,好不容易打下一份领土,回头一看,好家伙,手下已经各自划地而分了。
从三月二十五日开始,最后一个车队也归来了。
之后一连半个月,陆瑶都再没有收到别的车队进入霍格斯郡的消息。
归来的大小贵族们有的来陆瑶这里打过招呼就先回了家,也有的尝到甜头,为了最新鲜的货干脆搬进了霍格斯堡。
他们都在等待陆瑶召开第一次出商的庆祝宴会。
宴会与其说是庆祝宴,不如说是总结会。
陆瑶早就说过,除了当初在爵位继承晚宴上定的供货大等级外,以后代理商每一次外出买卖所得的成绩也会作为考察业绩,在总结会上根据这些业绩对他们拿货的优先程度进行细微的调整,成绩优秀的代理商可以比自己同等级的代理商更早更多地拿到货,而成绩差的代理商的拿货权则会往后调并且被记档,连续五次低于同等级的代理商的平均成绩,大等级就会下降——同样,连续五次成绩优于同等级的代理商,大等级就会上升。
就现代企业激烈的优胜劣汰制来说,陆瑶制定的规则并不算残酷,一次买卖以半年为单位,五次下来足有两年半了,一次成绩差没什么,连续两年多都拿差评,那就是确实不争气了。
当初在晚宴上不肯签字的小贵族太多了,足足占去所有霍格斯郡的小贵族的总数三分之一还多,陆瑶总不能让这些人因为一时的走错,从此就断了上升的渠道——那可就真要失去这部分人了。
当初在晚宴上扭扭捏捏犹豫着不肯签字的人,在这次出去一趟之后几乎都彻底改变了想法,原因无他,实在是卖瓷器钱来得太快也太容易了。
他们这么出去跑一趟,半年不到,就比得上他们家里所有土地好几年的收成,而要论辛苦程度,在家里守着地等着粮商来了求着人家低价卖粮,和出去一趟被人求着高价卖瓷器,还真说不上哪个更辛苦。
至少卖瓷器是决计不用操心瓷器卖不出去的,更不用操心今年年成不好,颗粒无收。
卖瓷器这项买卖,货源稳定销路可靠,还暴利,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不会舍得弃了它。
所以这些之前被分为第三等拿货的贵族们一回来,就急着想赶紧到陆瑶那里考校个好成绩,好翻身拿到更多更好的货了。
至于别人回不回得来,那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他们甚至巴不得自己少两个竞争对手呢。
每日都有贵族来请见陆瑶,问她是不是别等了,那些回不来的代理商回不来也就算了,总不能为他们耽误做下一轮的生意。
陆瑶坚定地拒绝了这些请求。
陆瑶从三月末一直等到四月末,期间派出去过好几茬人手,只为找到那几波迟迟不归的代理商的消息。
那几家代理商的家人知道了都感激涕零,一个劲地在乡间夸霍顿公爵心善,对手下人讲情义,于是一月一度的修道院舞会上,教士们又有了新的赞歌素材。
四月二十三,最后一批春播也结束了。
陆瑶的手下也带回来了最后一个没能归来的代理商的消息。
根据探子的回报是,那个代理商和他的车队在路上遇到了两个当地贵族领主打仗,直接被当做敌军砍死了。
当然,人家到底是真不知道这只是路过的客商还是假不知道,那就只能问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