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含山偷跑回京城救我,于是你密嘱楚行舟,让他一路保护含山,确保她能顺利回京。”白璧成道,“讲起来,楚行舟的确对你忠心耿耿,如果换成邱意浓,只怕早就拿着九莲珠去开宝了!”
“你莫要做挑拨的小人!”冷三秋脸色更加阴沉。
“人各有志,我就不多说了。”白璧成笑一笑,“我只想知道,你没有九莲珠,是如何打开思木盒子,将神秀镇的地图放进去的?”
九莲归心
“神秀镇是宝库所在地,那四张图是秦老头放进去的,是他告诉我,图放了进去就拿不出来。”冷三秋道,“但那只是一张概图,宝库具体位置还有一张细图。”
“细图被夕桂偷走了?”白璧成笑问。
冷三秋拉下脸:“宝库位置已经在我脑袋里,根本就不需要细图!我早就将它毁啦!”
“那么藏有叛国密信的青蝉翼。你为何要让含山带走它?”
“含山出逃那天,宸贵妃的贴身宫女兰情要办两件差,一是给含山送首饰衣物,二是给我送青蝉翼和出宫铜符。宸贵妃让我拿铜符出宫,把青蝉翼送到夏国公手上,我时常替他们如此传递消息,有时是塞了内衬的衣服,有时是夹心的糕点,有时是放了料的酒或茶。”冷三秋回忆道,“我只是利用这事放走含山罢了。”
“你明知青蝉翼装有夏氏密信,还要让含山带走它,你就不怕它外传?”
“就算外传了,又与我何干?羟邦已经缓过劲来,松潘关朝不保夕,我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含山带着青蝉翼出宫挺好,她独自上路,需要一件男子袍衫。”
“你可以不急,宸贵妃就不急吗?”
“她急啊,是以要裕王十日之内捉到含山。但含山逃婚让皇帝觉得丢脸,压着不许明诏寻人,宸贵妃再急也没办法,只能在九公主和亲之后,再密札裕王寻人。”冷三秋笑道,“白侯想知道的事,老夫已尽数说完,但老夫有一事不明,分明你和含山被灯下昏晕迷在宫人院,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太子案的关键是卜瓶的毒药从何而来,宸贵妃表现反常,更让我好奇拿着毒药的是谁,直到袁院判说出秦妃娘娘遗命有假,我才开始怀疑你,于是,我做了一点准备。”
“这准备包括含山主动来找我,让我在宫人院安排屋子方便你们幽会吗?”
“当然了,我们书信商量好此事,她才去找你的。”白璧成道,“我每日要进宫禀报审案进展,每日都会带着一封给陆长留的信,只要你来请我,那封信就会转递到陆长留手上,之后,等灯下昏药性发作的时间,就是顾淮卓和傅柳在宫外准备的时间,到你从东毅门出去,立即就有人跟着你,找到你们在京城落脚之处。”
“原来是这样,”冷三秋自语,“也是老夫太心急了,才中了你的圈套。”
“冷军师着实太急了,含山被带回宫那晚,你向我讨要书信,对九莲珠志在必得,一心只想着去往平州!爱护含山十多年的洪大爹不会这样做的,他应该同我商议如何救出含山!”
“老夫是急了,”冷三秋呵呵笑道,“老夫在这四方天的皇宫里忍了十几年,就为了拿到九莲珠开启宝藏!老夫连眨眼的工夫都等不下去!论理那晚含山会被幽囚凛涛殿,那晚我就能拿到九莲珠!找你要书信是为了保险而已!谁知道皇帝那个短命鬼,他居然被含山气死了!”
“他不是被含山气死的,他是亏心生暗鬼,长年心神难宁弄到急中风!”白璧成驳斥道,“至于你,你根本不知道含山有多相信你,你问她要九莲珠她会给你的!她之前不说是她不知道此事!结果你心虚,又用夕桂又用我,做了那么多无用之功!”
说到含山的信任,冷三秋哼了一声,有些不自然。
“说这些也没意思啦!不管怎样,老夫拿到九莲珠了!”
“我不会让你把九莲珠带走,”白璧成道,“那是含山娘亲留下的遗物,你应该还给含山。”
“你错了!九莲珠不是含山的,是秦家所有将士的!”冷三秋扭曲着面孔道,“秦家又凭什么独占财宝?这分明是秦家将士一刀一枪流血流汗拼命挣回来的!”
“既是属于秦家将士,你更要交出九莲珠,让这宝藏充入国库,惠及天下百姓!”白璧成正色道,“等夏氏案审结,新帝会替顺南王府昭雪,到了那时候,秦家将士才能得以安心!”
冷三秋咬牙瞅着白璧成,半晌切齿道:“白璧成,你是个聪明人,如何做出这等蠢事!无论是新帝旧帝,都不会放过秦家,在他们眼里,秦家一日是贼终身是贼!新帝一样会防着含山防着你!你把我经营多年的一丝余力打散了,以后被皇权逼到无路可走时,又如何自处!”
“所以我要把你和九莲珠都交上去,遗患尽除,宝库澄明,新帝自然会放下戒心,秦家与上一世的纠葛才能翻篇过去!”
“把我交上去?”冷三秋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白璧成,你有什么本事把我交上去!就凭你和狗屁白衣甲的旧部吗!”
“不只是白衣甲的旧部,现在顾淮卓是镇南卫指挥使,”白璧成平静道,“冷军师,你若在平州,只怕捉你艰难,可你在京城!京城五卫环伺左右,就凭楚行舟带着的那几个人,你们如何逃出去?”
“出了这个门,也许我们的人不够多,但在这里,我们是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冷三秋得意道,“白璧成,乌敛滕的滋味不好受吧,六年了,老夫瞧你已然提不动当年的银枪!”
说罢了,他向楚行舟使个眼色:“杀了他,我们从小门到隔壁院子,再从后门走!”
这院子设在京城做落脚点,楚行舟在左右墙都开了暗门,危急时可以溜进隔壁院子再逃跑。然而听了冷三秋的吩咐,楚行舟面色惨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行舟,你怎么了?”冷三秋奇道,“你还不动手!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你为何出卖顺南王府,为何出卖秦家。”白璧成叹道,“楚行舟待你可算忠心耿耿,他知道宝库的下落,也能够获取含山的信任,甚至你蛰伏深宫十几年,是他在代你经营黔平两州,如果他想,他在黔州就能拿到九莲珠!可他亦步亦趋都按你的指示办,从不曾越雷池半步,这样忠诚的人,怎么能敬服出卖旧主的小人?”
冷三秋闻言震惊,眼神复杂地看向楚行舟,然而楚行舟依旧失魂落魄地站着,仍旧一动不动。
“你不要受白璧成的蛊惑,”冷三秋道,“为师同你讲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后咱们师徒坐定这天下,你们四个都要受封一字并肩王!你若觉得有亏秦家,就给秦老王爷立生祠于天下,受万民供奉香火!”
“我没有对不起秦家,对不起秦家的是师尊。”楚行舟喃喃道,“白侯也没有蛊惑我,我们相识短暂,但他竟比师尊了解我。”
冷三秋皱起眉头:“行舟,你总不能这时候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楚行舟大声说,“秦家将士以忠勇立世,这是您当年的教导!可是为了开宝库夺天下,你居然给狗皇帝出主意,让他戕害秦家!我师尊晓天星不是你这样的人!”
“你!”冷三秋气得手抖,“你和秦老头秦粉青一样,是懦夫!是蠢蛋!你们根本不懂,何为谋国,何为谋人!”
“楚师傅,你师尊早已走火入魔,在他心里,这天下没有人,只有权势!”白璧成抱拳道,“楚师傅长怀忠勇之心,乃是诚意之士,烦请缚反贼冷三秋于此,可为秦家昭雪平冤!”
楚行舟忠心耿耿数十载,与其说他忠的是冷三秋,不如说他忠的是秦家军,在听闻冷三秋是陷害秦家的罪魁时,他内心已然崩塌,然而被白璧成提醒,楚行舟忽然明白,他并没有走错路做错事,走错做错的是冷三秋!
他大吼一声向冷三秋扑去,冷三秋慌忙应战,可他在深宫疏于武学,一心只想着玩弄权术,又如何与辗转山林创建秦家村落的楚行舟相比?没过几个回合,冷三秋被楚行舟卖个破绽打晕在地。
“侯爷,此贼已拿下,接下来该当如何?”
“楚师傅,等镇南卫进来,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晓天星身边的卧底,始终相助于我。”白璧成道,“还有一事你需谨记,若要活命,千万别说你知道宝库的位置。”
事到如今,楚行舟只求秦家能够昭雪,如此安排等于救他,他哪有不答应的。之后,白璧成从冷三秋身上搜出九莲珠,又到院中放出响弩,不多时,顾淮卓率领的镇南卫冲进了小院。
秦家军师晓天星陷害顺南王府并被捉拿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一时引来街头巷尾的纷纷议论,有人说晓天星爱而不得才生出报复之心,也有人说晓天星恃才傲物将一切玩弄于股掌,然而想到秦家为百姓安宁愿受招安,却落得如此下场,无人不是唏嘘感叹。
朝堂之上,言洵也很吃惊如此转折,他召见白璧成,犹豫着道:“如今夏氏案进展顺利,晓天星已然收监认罪,论理要为秦家昭雪,只是朝中仍有议论,说先祖论定秦家必反,若是替他们昭雪,会不会引来勋贵望族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