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涟起身走到书案前,将堆的书挨个查看,竟翻到本《幼学》,她捡出来朝着他扬了扬,惊讶道:“皇上现在还在读《幼学》吗?这本我倒是熟悉,不过皇上应该比我更熟悉。”
读过无数遍的书,没有再念的必要,她说着,就要搁下再换一本。
皇帝偎在团龙锦被里拦住她,“就念那本吧。”
姜涟倒未再说什么,拿过书坐到他榻前脚踏上,现在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会让彼此尴尬,她索性也不说别的,翻开书页就开始念。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她的声音不同于别的女子,少了些柔和细微,字正腔圆的,听起来清脆有力,或许是下半日读的经文太多,还带着沉闷,跟小时候也不一样,缺了些绵软活力,但他在此时听来的心境,比幼时更增情愫,若说那时候是玩伴间的情意,现在已经完全蜕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情深意重,只可惜现下还只有他单独的。
姜涟专注在书页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愈来愈柔和,明眸中完完整整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听得认真,对于她的谋求,在此时彻底发生了变化,他急不可耐,再也等不及循循善诱,最好直接一蹴而就。
又念了五六页,姜涟的声音染上些哑,皇帝知道她劳累,抬手压在书页上,玩笑道:“又不是让你来当苦力,不必一直念的。”
念书是为了躲避说话,被他叫停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她将书放在膝上,不得已询问:“皇上想要说什么吗?”
他情愿什么都不要说,这样静静对着就很好,可他知道她现下处境不妙,又道:“适才处置那个人,吓到你了吧?”
原不该当着她的面处置人,可那盏补药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冲动之中,脑子里只有最直接、最粗暴的法子,想不到顾及任何人。
姜涟摇摇头,没说自己在王府见到的处置底下人的法子,远比他要凶狠毒辣的多。
皇帝还有些惊讶,扬了扬眉看向她。
她有最柔软的心肠,也有最果敢的决断,解释道:“圣体安康抵得上一切,她差点害了你,你若是不处置,等她落到别人手中,只怕会惨烈吧?”
他慢慢颔首,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他对她的认识还停留在从前,记忆中还是身着石榴红褶裙,双螺髻被珍珠金鱼簪挽起的小姑娘,捂着眼睛不敢看侍从们挨板子,甚至还要动用他帮她捂住耳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