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昱现在还记得袁珩当时可怖的神情:“是谁善做主张囚/禁王君?”
就算行刺了太子,袁珩依旧没有贬去他的王妃之位。
犯事的尚书大人脸色青白,哆嗦着跪在地上:“罪臣萧子昱意图行刺殿下,罪不容诛,殿下万万不能留着这种人……”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踹飞出去,袁珩卧床太久,体力尚未恢复,不然这一脚只怕会叫人当场毙命。
太子大怒,从六部到狱卒无一幸免,擅作主张的老尚书被削去官职,流放边塞,朝中质疑袁珩的声音更盛,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留一个罪人。
蛊虫无药可医,最开始被圈禁的几个月,他天天想要寻死,袁珩为了折辱他,用过西域上供的烈药,用过铁链和脚锁,甚至还找人搜罗各种不可言说的器具。
袁珩在报复,报复萧子昱的背叛,而让他最痛苦的,莫过于雌/伏在敌国太子的身下,看他顺位登基,铁蹄踏破故土。
直到有一次过分了些,萧子昱险些闭气,呛咳不止,最后竟呕出血来,哀哀昏迷过去。袁珩才终于察觉出他身体的异样,原来萧子昱身上的痛症并没有好转,只是回回发作时他都压抑着,不肯露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自那之后,袁珩除了他身上铁链枷锁,也不再毫无克制地过度索求,他开始找人求医问药,太医诊不出病因,就悬赏天下方士术师。
萧子昱被迫见了各路道士神婆,和尚法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袁珩开始每月让人喂他吃一种极苦的药丸,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萧子昱吃了几月,体内的蛊虫不曾再犯过,于是他知道,袁珩是在吊着他的命。
袁珩来众叛亲离,生性厌恶背叛,一定不会让他死的那样痛快。萧子昱越是消沉,袁珩就越要想着法子作弄他,非得逼得那张清冷的脸上染出欲望的绯色。
但也是从那时起,袁珩的脾气愈发暴躁,头疾频发,行事乖张让人琢磨不透。整个东宫战战兢兢,唯恐让他挑到错处摘了脑袋。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脑中一闪而过,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抓不住了。
萧子昱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一会儿大梁一会儿现代社会,一会儿梨园练功一会儿场记打板,迷迷糊糊的梦里师父拿着唐导的扩音器吼他们懒惰,罗力又出现在东宫,请太监宫女们吃盒饭。
萧子昱实在受不了这些怪诞的梦境,干脆爬起来学习,晚上记性不好他就描字帖,学着写简体字。
一首诗还没描完,扔在床头的手机先玩命般响了起来,把他惊了一跳。袁珩这么晚找他有何事,萧子昱想到今晚他拍大夜,担心是剧组里有事情,接听道:“袁珩?”
袁珩的声音嘶哑潮湿,宛若来自梦境:“在干嘛?”
萧子昱不想承认自己失眠:“睡觉。”
袁珩:“睡觉还开着灯?”
萧子昱跑到窗边,地下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你在哪儿?”
“开门。”袁珩说。
萧子昱把门打开,袁珩裹着仲夜的寒气进来,脸上还有没卸完的残妆。他为人挑剔,看到窄小的房间先是皱眉,冷气机的声音也让人无法忽略:“这破地方怎么住?”
萧子昱忍着被人大晚上挑刺的不快,“袁先生,不是所有人能能负担的起万怡那种旅店的。”
还旅店,袁珩没计较他文绉绉的用词,一屁股坐在房间内唯一那把椅子上:“我头疼。”
白天嫌他献殷勤,晚上又跑来找殷勤,萧子昱站着不动:“我并不是大夫。”
接二连三被怼,袁珩脾气上来了:“我们结婚了,薛金玲找人给我们的八字牵了红线,你是我老婆。”
萧子昱无话可说。他知道即使在现代社会,也没有两个男子公开拜堂结亲的说法,于是他们之间的成亲礼,是两人各剪了一缕头发,由袁母拿去附近寺庙里请了愿,在月老那里圆了礼数。
“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为什么不能是你当我老婆?”萧子昱问道。
袁珩被噎住,感觉他这想法十分危险:“就你这身板,能消受得住?”
萧子昱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吭声了。
家有脾性恶劣的糟糠妻,大丈夫理应忍耐,萧子昱这样安慰自己。他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坐着别动。”
袁珩安分了,闭目等着,一条温热的毛巾搭在脸上,先为他擦去厚重的妆底。
袁珩睁开眼睛:“别给我用宾馆的毛巾。”
“这是我自己的,还没用过。”萧子昱拿起来给他看,是临走前王妈塞进他包里的,崭新一条。
袁珩满意了,毛孔被清洁干净后好像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温凉的手指按上穴位,力道依旧不小。
萧子昱心里想着事儿,把袁珩的五官盘了一遍,指尖描摹过眼窝,山根真高,睫毛浓密如鸦羽,不像中原人,倒像龟兹那些地方的胡人王子。
袁珩感受到对方的不专心,刚要出声提醒,萧子昱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来,眼神带着询问。
“差不多了,”萧子昱用毛巾擦了擦手,“省的你说我无事献殷勤。”
还挺记仇,袁珩说:“那我来献殷勤,你要不要考虑跟源泰签约?”
萧子昱不卑不亢:“看来我能为袁先生带来价值。”
“你现在的流量不错,”袁珩不掩饰商人思维,“有公司包装能小爆一下。”
“我思考一下。”萧子昱说。
袁珩自下而上睥睨他:“过了这村没这店。”
萧子昱不为所动:“说不定下一个村有更好的店。”
袁珩忍无可忍地躺回去:“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