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2)

他发泄着恐惧:“萧子昱!”

袁珩一边喊一边跑,没想到一个村子里的人竟然有这么多,让人找花了眼。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余光中捕捉到一个半靠着的疲惫身影。

是周启临。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满脸的不敢置信。袁珩喉咙发紧:“萧子昱呢……”

“袁珩?”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袁珩猛地转身,萧子昱脸上也不干净,身上沾了泥,长发有些乱糟糟的,没了半分平日里的整洁讲究,活像只刚从坑里爬上来的泥猴子。

如果是在普通的拍戏片场,他怎么也要嘲讽几句。此刻动了动唇,声音低哑:“有没有受伤?”

萧子昱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不管怎么看,袁珩都比他狼狈许多。

他像是一路狂奔而来,身上沾满了泥点,脸上满是水珠,刀斫斧刻的脸在风雨中愈发鲜明立体。水滴从眉心淌下来,即将流入眼窝,萧子昱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将它抹去。

再收手时腕子却被人捉住了,袁珩哑着嗓子质问,“你们没看天气预报?”

其实是看了的,但没想到这场雨会这么大。下到半夜,经验丰富的杨导察觉不对,挨个房间将他们叫醒。村民已经开始转移,他们便跟上大部队,一起往高处爬。

直到黎明时分,山脚下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在发抖,大家挤成一团,已经顾不上雨,只觉得心有余悸。

“袁珩。”萧子昱往回缩手,有些急了,“还有别人。”

袁珩却不管不顾,只死死盯着他。

从方才起,袁珩就在脑中盘算,如果那个人再在眼前离开一次,自己会怎么办?

直到看见萧子昱完好无损地出现,他都没能考虑出一个结论。失去于他而言已经是不能接受的选项。

两世的恩恩怨怨最终在一场细雨中纷纷沉淀,袁珩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就算萧子昱曾经想要杀他,他也无法克制对萧子昱的在意。

带着记忆转生本就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从记事开始,他便频繁梦到自己在杀人,双手沾满鲜血,要不就是在偌大的宫殿里狂奔,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最恐怖的是那场大火,在漫天的橘红中他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部分记忆逐渐回笼,但中间却被挖去了一片空白。他想破头颅也记不起自己失去了什么,想的时间长了,如影随形的头疾便会缠上他,将他拖入前世的噩梦里。

梦里总会有一只手,轻柔的安抚他。那人是谁?

袁珩忍着头疼往记忆深处挖掘,那只手修长纤细,血管却淡淡的,透露着病态的苍白。他闭上眼睛任人抚摩,那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利的软剑……

这是一个陌生的场景,袁珩有些怔怔的,眼看着手扬剑落,剑尖狠狠扎进了他的胸口!

心口的位置炸开激痛,和前世的记忆骤然重叠!

袁珩死死按住太阳穴,挣扎着从椅子上滚落下去,他全部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只手的主人,先是教会他爱,又教会了他恨。然后在自己变得不人不鬼时,溘然离世。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袁珩表面上依旧风度有礼,内里的野心却不断膨胀。

他从前最不屑的就是袁启安的防备,宁愿离开源泰自立门户,也不想受制于他,步步拘束。此刻却发现这远远不够,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只靠他自己的力量,在演艺圈挣扎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萧子昱。

于是他主动退出,回归源泰。低头俯首甘愿带上枷锁,在老头子面前贤孝,在董事面前伪装,把那些嘲讽和白眼抛到脑后,只为动用源泰的力量寻到他。

他查到青云寺,找到了当年追随过自己的那个和尚。世间百态有循因果,和尚为他算出,三个月后萧子昱便会投魂到今生的躯壳里。

袁珩前世不信神,今生亦是。但薛金玲求佛归来,将萧子昱的照片展示在他眼前,像是合上了命运的最后一轮尺,前世今生从此严丝合缝。

……

萧子昱察觉出不对来。袁珩的手向来暖热,此刻捉着他却一片湿腻冰凉。

他引着袁珩去帐篷里,先擦干杂乱的短发,身上的衣服却无法更换。

“你昨天还在法国。”萧子昱轻声。

袁珩低声絮语:“是,今早刚赶回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萧子昱扯开他的外衣,用毛巾把领口处积攒的雨水吸干,动作间有个小小的方盒滚落出来。

他拾起,交还到袁珩手中。对方却没接,“看看喜不喜欢。”

萧子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蓝宝石项链。细细的铂金链子相互勾缠,卧在黑色丝绒里闪着细碎银光,宝石蛋面光滑,内里通透,即使萧子昱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他瞠目:“这是你说的那个石头?”

袁珩说:“钻石太亮,珍珠太软,只有这蓝宝石,能勉强衬出你几分姿色。”

萧子昱心头一悸,分不出这是句正经话还是他的又一句调笑,“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袁珩:“拍卖会场上有超过一半的物件比它要贵。”

萧子昱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慢慢攻陷,他赶紧兜底,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它的价值,协议婚姻而已,不用袁先生如此破费。”

袁珩看着他,直白道:“萧子昱,今天我飞了十四个小时,顶着泥石流来找你,差点被埋在山脚下,你还觉得我们只是协议婚姻的关系吗?”

萧子昱守护着摇摇欲坠的底线,心跳如擂鼓,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转生后太过放纵,面对袁珩时总是守不住应有的原则。

他本该退,却不自觉选择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