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他腿长,而且身材比例优越,所以样式老土的工装裤都让他穿得格外好看。
再看他的气质——虽然他体格挺拔模样俊朗,但气质确实不怎么样,不像是从小书香世家熏陶或者富裕家庭出来的少爷。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兴许是她狗眼看人低,不小心低估了梁远洲的底蕴?
抱着同为天涯沦落人的诡异心态,姜湘咳咳两声,暗戳戳打探道:“原来你也成分不好啊?富农?中农?还是小资产阶级?”
“……”梁远洲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成分很好,我家八辈贫农,穷得叮当响。”
“…………”
“不是,”姜湘十分纳闷,“梁远洲同志!那你刚刚还说你也常常遭人白眼呢?”
梁远洲又是沉默,半晌才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平时不学好,不务正业,没工作,也不喜欢做太辛苦的活计。我一天到晚天天出街瞎晃悠,大多数街坊邻居对我评价很差,见了我都要给一个白眼。”
前面那长长一连串不重复的贬义词,让姜湘听得目惊口呆。
头一回见这么实诚评价自己不学好的混混二流子!
搞清楚是误会,姜湘捂了把脸,还是没放弃劝他:“那你最好还是离我远一些,梁远洲,你成分顶好,你这个遭白眼的情况呢,和我这个情况是不一样的——”
梁远洲当然明白姜湘的用意,她是不想连累他才这般好心好意劝,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和姜湘保持距离。
他还想把她娶回家呢。
姜湘苦口婆心劝了半晌,梁远洲充耳不闻:“湘湘,前面好像有个驴车,我们问一问,早些坐上驴车送你回家。”
“哎——”
“你等等我啊梁远洲,不许拿我行李!不许!你别跑!”
“艹。”姜湘憋不住骂了一声,赶忙追上去。
前面的梁远洲听见她骂脏话,险些崴了一脚。
他目光复杂扭头回去看姜湘,她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穿着臃肿棉袄,军绿色工装长裤,虽然衣着破旧但并不能遮掩她天生丽质的漂亮模样。
她看着特别甜美文静,温温柔柔,但却说:“艹。”
姜湘追梁远洲追得气喘吁吁,吃了一嘴的冷风,好不容易爬上驴车,一屁股坐下来,累得半死。
梁远洲和赶驴车的老人家提前说好了价钱,放置好两人的行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驴车缓缓前行。
姜湘坐稳了,去拍梁远洲肩膀:“谁叫你跑那么快的?不知道我腿短追不上啊?”
梁远洲闻言,低下头,看了眼她屈起来的一双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光微微闪烁,脸色微红,“湘湘,你腿不短。”
姜湘哼哼:“我说说而已,你敢附和说我腿短,我就要骂你腿也短了。”
“。”
梁远洲无话可说:“……”
姜湘坐驴车上,心情极好,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景,高高的电线杆子,灰扑扑的城墙,红彤彤的大字号标语——万众一心,共创辉煌。
标语右下角,写着一排小字:长川市长川油矿宣传部宣。
又是长川油矿。
不得不说油矿做宣传做的十分到位!
连火车站附近不起眼的城墙上都要写口号标语!
姜湘啧啧感叹。
正当她兴致勃勃四处张望时,忽然听耳边梁远洲低声说了一句:“以后别说脏话。”
“?”
“我啥时候说脏话啦?梁远洲同志你不要信口开河污蔑人!”姜湘直接不认账,她骂脏话时声音小,梁远洲不可能听见。
“……总之女孩子家家少说脏话。”艹来艹去的像话吗?
梁远洲眼角抽抽。
“哼。”姜湘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姜湘看够了长川市的街景,又去看前面赶驴车的老大爷。
她是知道火车站附近或者医院附近总有一些驴车在路边等着的,明面上这些驴车好像在等人,实际上就是等着拉客赚钱的。
火车站出来的人,大多扛着大包小包,行李重,自然有坐驴车的需求。
其实坐驴车花不了几分钱。
比如从火车站到市区中心,坐驴车一趟,大概需要三四五分钱,价格不定。下雨天或下雪天的时候会贵一些,平日里便宜一些。
知道归知道,在长川市,姜湘从未舍得花钱坐驴车。
她扭头靠近梁远洲,在他耳边悄声问:“梁远洲,到解放路那走这一趟,得花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