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洲忍得实在辛苦,暗骂了几句脏话,“一会我就去医院,问问那什么避孕套!”
姜湘含着泪怯怯看他一眼。
梁远洲的心都要被她这一眼望得融化了,他低声哄她,“湘湘别怕,我心里有数,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下午两点,太阳高高挂在天上。
梁远洲骑着自行车照常送姜湘上班,把人送到国棉厂,再递过去一袋喜糖。
姜湘有点发愁,“我怎么跟人说啊?突然就,就结婚了。”
“也不算突然,”梁远洲摸摸她的头,“我天天接送你上下班,长眼睛的都知道湘湘你有对象,结婚定下来不稀奇。”
姜湘也没法子,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国棉厂仍然是一团乱,除去正常排班的车间生产,除四害讲卫生的宣传搞得轰轰烈烈。
就在姜湘发愁怎么发喜糖,给谁发的时候,梁远洲去了一趟干部疗养院。
“噗。”钱四海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呛得半天停不下来。
梁远洲淡定地拍拍他的背,“老头儿,你冷静一些,养好身体,我还指着你下周来当我的证婚人呢。”
钱四海不听他忽悠,没好气地骂,“结婚是大事,你拉着人家小姑娘急急忙忙去民政局领证,不提前跟我打招呼,也不让我提前见见人。怎么,当老头子糊涂了,搁我这里搞先斩后奏呢?”
梁远洲眼角抽抽,没吭声。
钱四海就觉得不对劲,“说吧,你媳妇儿有什么问题?让你不敢带她来见我。”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她成分不大好。”
“哦,什么成分,富农?中农?”钱四海表示做足了准备。
“都不是,她是民族资本家后代,富家千金。”
“你再说一遍,什么后代?”
“民族资本家——”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传出一声怒吼,“梁远洲!”
“在呢,老头儿,你声音小点,我听得见。”
“你听得见?啊?你听个狗屁你!”钱四海气得冒火,拄着拐杖在房间里绕圈圈。
“我就说,难怪这么长时间,你不愿意把人带过来让我见一见,原来是瞒着我这个呢,行啊你,真行!娶了一个资本家的女儿!”
梁远洲摸摸鼻子,早就料到了今天这个场面。狠了狠心,扑通一声跪到钱四海面前,先把求饶的姿态摆足了,然后低声下气。
“老头儿,我是真喜欢她,什么成分不成分的,我不在乎。况且她成分不好,我成分好啊,我两中和中和,也挺好的……”
钱四海骂:“好个屁!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梁远洲摆烂,“我们证都领了,你不同意也没用,难道让我离婚?我不离婚,这辈子我都要和湘湘在一起,死了也要和她葬一块。”
钱四海不由愣住,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死皮赖脸不管不顾的模样。
“臭小子,你不是还想进国/安吗?上次求着让我给你写推荐信,你和她在一起,还想指望进去组织里面?”
“怎么就不能进了?”梁远洲皱眉。
“查背景查祖宗三代,你媳妇儿成分那个样子,经得起查吗!”
钱四海越说越气,“你现在一时冲动娶了她,却想不到以后,她事事都会拖累你,你的前程,甚至将来你们孩子的前程,你儿子想去当兵,你闺女想去考大学,却因为他妈是个资本家,两条路都走不通。”
梁远洲不是被吓大的,直接道:“我的前程影响就影响了,进不去国安我就不去了!我若是在乎这些,当年就不会匆忙退伍。”
“行,你有骨气你不要前程,将来你的孩子呢?你让他们也不要前程?”
梁远洲没说话,瞄了他一眼。
钱四海被他瞄得眼皮一跳,“你看我干什么?”
梁远洲低声,“这不是有您吗?我儿子想当兵,您一句话的事儿还能过不去?我闺女若是争气,想考大学,您认识那么多老战友,也就是打声招呼的事儿……”
钱四海气得抽他,“我还能给你一辈子撑腰是不?等你孩子大了,我坟头上的草得有两米高了。”
梁远洲还是笑,“老头儿,你放心,你能活到一百岁出头,还有三十多年的养老生活呢,长寿!”
钱四海狠狠呸了他一声,摆明了不信,“滚出去。”
梁远洲麻溜地滚了。
他本就不期望一次能把钱老头劝得动,多磨两次,到征婚礼的那一天,钱老头不会不答应。
至于钱老头说的那些话,梁远洲并不放在心上。
他自己的前程或许会被影响,但他和湘湘的孩子一定会拥有光明的未来。
1977年以后,世界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不会看重一个人的成分了。
人人都能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