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握紧手中粗糙的绳索,毫不在意手上因过于用力而传来的疼痛。
长安已经近在眼前,几人最后一次停下来休整。
陆怀卿晃晃悠悠小心踩在马车的轼板上,一伸手就能够到路边的栀子花。
“陆怀卿,你不怕摔死啊!”王垠安惊道。
这漠北小公主看着娇气,胆子还真不小。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别说!”陆怀卿斥道。
她摘了开得最是烂漫动人的那一朵别在发间,捋了捋贴在鬓边的碎发,就跳下马车扯了扯傅葭临的衣角。
傅葭临回头看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意思:“有事?”
“好看吗?”少女鬓边别着皎洁的栀子花,笑得眉眼弯弯。
“嗯。”他只瞧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陆怀卿拽住他的指尖泛凉的手,又发觉这样犯了大燕人忌讳的“男女授受不亲”。
她松开手,转而抱住傅葭临的衣袖,坚持不懈:“你们长安的小娘子,不是都喜欢别花吗?”
“我这样簪对不对?”
陆怀卿的声音甜腻得腻人:“傅葭临,你帮我瞧瞧嘛——”
傅葭临终于停下脚步,盯着她仔细看了会儿,又悠悠移开目光:“长安的小娘子都簪牡丹、芍药。”
陆怀卿呆呆望着傅葭临的背影。
“你是嘲笑我没见识吗?”她提着裙子追了上去,“我可告诉你,指不定等我去了长安城,那些小娘子都得学我……”
她说着说着就默默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眼前这人的耳朵居然红了欸。
傅葭临他刚才匆匆结束话头……该不会是怕她发现这事吧?
陆怀卿正想追问傅葭临忽觉暮色愈浓,湖光山色正相宜。
她拍了下他的肩,全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快看。”
傅葭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湖光山色,群雁振翅而过,像是为了度过难熬的漫长寒冬,要迁去温暖南方。
“好生漂亮啊!”陆怀卿忍不住感叹。
傅葭临侧过头看身旁仰头眺望远方的少女。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像是盛满琼浆玉液的琉璃杯盏,秋水潋滟,明净动人。
见她无忧无虑笑着,嘴角的酒窝深深,他也忍不住勾唇一笑。
“你笑啦!”陆怀卿得意自己刚才抓住了傅葭临一闪而过的笑意。
“没有。”傅葭临语气平平。
可是这次陆怀卿学聪明了。
她疑惑地凑到傅葭临眼前,探出半个身子,指了指他的右耳:“那你的耳朵怎么又红又烫?”
等傅葭临真的伸手去摸,她才捂嘴偷笑。
“傅葭临,你也不过如此嘛。”
王垠安看着两人相处,神情若有所思。
他和傅葭临认识有十几年了,他还从未见过傅葭临这个样子。
原来就算是坚冰,也能有被融化的一天。
“王兄不吃点东西垫肚子吗?”江蓠小声道。
他盘缠不够,带的干粮路上都吃得差不多了,见王垠安不吃麦饼就问他。
“吃啊。”王垠安两三口就吃光了。
原本还想捡漏的江蓠沉默了。
“给!”陆怀卿逗完傅葭临,递给江蓠一大块南州的糖糕。
“君子、君子怎么随便受旁人无功之禄,我……”江蓠涨红了脸。
“快吃吧!江君子?”陆怀卿直接把糖糕塞进对方嘴里。
话可真多,比何怀之还爱念叨。
要不是她知道江蓠后来会成为出了名的奸宦,她都要真以为这人能做一代名臣了。
陆怀卿忍不住向傅葭临看去。
此时,离傅葭临谋反不到三年时间。
他是怎么做到,只用了三年就让王垠安、江蓠都听命于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