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冲过去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腿疼了那么久也不去医院!
为什么我告诉她按时体检,永远都不听劝!
还在这里吹牛!有什么可吹的!
你孙女真的好,她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她就不会连你腿疼得睡不着觉都不知道!
我慢慢地走过去,奶奶抬起头,道:“咋样了?”
“说你……骨质疏松,叫你平时不注意!”
奶奶得意的朝对面笑:“都说了小毛病!她非得来!”
“孙女孝顺!您老有福气啊!”
我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出去,她的手满是皱纹、青筋暴露,却非常温暖。
就是这只手,牵着小小的我,日子再苦再难也没松开过。
真正松开的时候,是我说:“奶奶,我要非洲,赚大钱了。”
她才用力点点头,咧着没牙的嘴笑:“我看行,我孙女有出息。”
那个年假,我带她去了北京。
是于诗萱帮我找的关系,年后,我终于在积水潭医院挂上了号。
确诊了她是骨癌。
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考虑到患者年龄过大,费用过高,预后效果不一定好。
我站在那个专业的、冷漠的医生面前,不堪重负般的弓着背。
我说:“我知道,老师您给的都是特别中肯的意见。”
我说:“但您也看到了,她身体一直很硬朗,各项指标都正常。”
我说:“我不怕花钱,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让她活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一贯舌绽莲花的口才,在这一刻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眼前这个医生改变心意。
就像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死神改变心意一样。
我只能不停地说啊,说啊,直到他略带不耐烦的表示知道了,让我离开。
我失落落魄的走在走廊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慢慢地、慢慢地蹲在地上。
这十年来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一次只来得及吃两口她做的饭,就倒头就睡,醒来之后,就又要走了。
她总是反反复复的确定:“4号走啊?几点车来着?”
直到我不耐烦了,发了脾气,才不再问了。
我总是觉得来得及。
来得及陪她去旅游,孝顺她,陪她过长长久久的日子
我听见无数鼓点在耳边炸响,忽远忽近,像是心跳声,又像是新年的礼炮。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是我的手机在响。
是安总的秘书,问我什么时候回公司。
——
安总的办公室,永远24度,因为摆放了太多绿植,总有种水汽氤氲的感觉。
“最近在公司还挺适应么?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总请假呢?”
安总的秘书是个挺亲切的女人,叫赵慧,说起话来如沐春风,却绵里藏针。
“挺好的,蒋总和同事们挺照顾我的。”我说:“最近家里有点私事,挺不好意思的。”
“你是安总非常看重的人才,这次破格进公司,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安总的面子。”她微微一笑,终于切入了正题:“如果跟不上进度,安总很为难。”
“这当然,但是的确没怎么坐过办公室,可能确实跟同事们有差距……是我有什么地方让领导不满意么?”
她露出一点“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的欣赏,说道:“你别误会,大家对你的资历,还是相当认可的,但是的确在办公室,没有太好的发挥你的长处。”
也就是说,对我这段工作的表现,不认可。
我内心焦灼起来,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这份工作,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个人觉得,最能发挥你优势的地方,还得是现场。”
她给我递了一份项目书,道:“国内市场不景气,公司这两年发展重点在海外。你经验又很丰富,这个项目的总工人选,安总在考虑你。”
我看了一眼,是一个大桥项目,在缅甸。
我迟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