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沅把宁锦婳拉到一旁,附耳低语。
叶清沅先见的人,原本也是半信半疑。可这小姑娘仅仅打量她两眼,便能准确道出她的陈年旧疾,接着随口说了一个方子,和她当年在江南寻的名医所开之方有九分相似,这才敢领着她来见宁锦婳。
她低声道:“反正现在一筹莫展,不如让她试试,死马权当活马医。”
宁锦婳犹疑片刻,款款走到少女跟前。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何方人士?”
“我叫琴瑶。”
少女的声音如山涧清泉般清透,“从青城山上来的。”
青城山?
齐朝地大物博,宁锦婳也只年少时出过京都,成婚后便难得走动。再后来生了陆钰身体虚弱,连京中贵妇间的赏花宴都不去了,更不知道青城山在何地。
叶清沅不动声色地朝她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宁锦婳又道:“我观姑娘年纪轻轻,有如此医术,想必师从高人吧?”
“那是当然!”
琴瑶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发亮,她道:“我师父可厉害啦,村民都叫他‘活神仙’!我们可是华佗一脉,世代行医问诊、威名赫赫……”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宁锦婳提炼出重点:其一,这个自称琴瑶的少女来自山野,自幼跟着神秘的师父学医,其师父医术高深莫测。
其二,她信誓旦旦能医治好宝儿,但她不要榜上承诺的金银良田,她要他们帮她找一个人。
“她是我师姐啦,九年前和师父吵了一架后不告而别,如今师父大限将至,还一直念叨这个不肖徒!哼……”
“琴瑶姑娘。”
宁锦婳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打断她,“九年前,那时你还是个幼童,过去这么多年,女子容颜易逝,就算你能画出她当时的模样,如今也很难辨认。”
“啊?”
琴瑶傻眼了,她怔怔道:“她的模样我记得,但我不会画呀。”
“……”
世家千金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可琴瑶一介孤女,因为要看医书,最多做到识文断字,其他就太难为人了。
“那你……要怎么找你师姐?”
琴瑶信誓旦旦,“我知道她的名字,叫琴婉!”
“……”
宁锦婳和叶清沅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到底救儿心切,宁锦婳决定先稳住眼前的少女,“琴瑶姑娘。”
她斟酌着词句,“你说的……嗯……太模糊,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仅凭一个名字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不过我夫尚有些权柄,家父与户部尚书且有些交情。你若真能治好我的宝儿,我当竭尽全力,为你寻找令师姐。”
琴瑶眼前一亮,当即拍板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罢!”
琴瑶心里高兴,这是她下山以来第一次得到这样郑重的承诺。世人皆愚昧,以貌取人者甚多,都不信她能治病救人,要不是她靠着一路采药换钱,说不定得流落街头。
还好还好,王妃娘娘慧眼识珠,不过她长得好美啊!是她下山以来……不,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见到她,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能为一个女人终身不娶,若是嫣夫人长成这般,她能理解师父了。
……
宁锦婳一路说了宝儿的情况,是以琴瑶一进来,并未像其他郎中一样把脉问诊,而是掰开宝儿的嘴巴看了许久。
“琴瑶姑娘,可能治?”
宝儿很乖,别人怎么弄他都不出声,宁锦婳既心疼,又担忧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一颗心像被放在了油锅里,反复煎熬。
大约一炷香时间,琴瑶放开宝儿,看向宁锦婳,“能治。”
尚未来得及高兴,她又道:“不过需要时间,慢则年,快……也要两年了。”
“两年……”
宁锦婳喃喃道:“两年……好,好,只要能治好,多少年我都等得起。”
五年、十年都行!她不求宝儿聪颖伶俐,只要他康健,能说话,足矣。
琴瑶秀美的脸上满是严肃,“美丽的王妃娘娘,我有两件事需要告诉你。”
“小公子的病症很奇怪,他并不是被人特地下毒暗害,反而像一个……巧合?”
她皱着眉,尽量用通俗的语言给这两个门外汉解释,“这么说吧,如果是特地下药,我倒可以按症施方,很快。但小公子身上中的药……我并不把它成为‘毒’而是药,因为寻常人吃了可能一点儿事没有,只是他太小了,阴差阳错,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他的病症没有前例可考究,医书上也找不到,所以更加复杂。我也不能保证三年、或者五年后,一定能治好小公子。”
宁锦婳心下一沉,却听琴瑶又道:“还有,区区几年我等得起,但我师父等不得。我下山本就为了找我师姐,了却师父夙愿。我留在这里医治,您得信守承诺,先帮我找人。”
世上之人千千万,仅凭一个名字,人不一定能找到。而且过去这么多年,对方还在不在人世尚未可知。
琴瑶也说了,她也不一定能治好宝儿。
这看似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但琴瑶的时间太久了,她空口白牙几句话,无法让宁锦婳付诸信任。她不能拿宝儿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