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面也是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妹妹就算再任性,也不该轻车从简到这个地步,不该一个丫鬟都不带,还有那小童年纪小,哪里能照顾得面面俱到。如此到了中州去见祖母娘家亲戚,竟也这般?
只是一时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就没再过多追究。
只再不能叫她这么去中州的,故而眼下我此时一说。
赵淮山马上应了顾池春的话,“你放心,我定然将妹妹安全送过去。”
顾运之前一路的躲人追杀,行程辛苦难熬得简直不愿意再去回想,能有人护送她去中州,怎会不同意,连忙点头应答:“都听二姐姐的。”
“不过索性你也不急的,好容易过来一趟,就先在这里住上几日吧。”
这是实话,如今姑娘出门的机会极少,那等森古板,守着严苛旧日老一套规矩的人家十分之多,还有令未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直到许配了人家才能见人。
顾运年纪小,又得家人喜欢,许着她出门玩,多少人不羡慕。只看顾池春,出嫁四年,尚还未回过家门一次,难道是她不想吗?只要她生活在赵家,头上压着老太太,大太太,她就没法做自己的主。
酉时方至,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传话,“大爷,大奶奶,顾姑娘,老太太那边传饭了,叫多过去呢。”
一家子几房人,人口众多,平素并不都在一处吃饭,今日自是因着顾运的到来,治了席面待客。
顾池春打发丫鬟先去回话,自己收拾了一番,方领着顾运过去。
上午顾运只先见着赵老太和三房三位夫人。
这会儿过来,赵家辈的孙辈,姑娘少爷一数也是十几人之多,这不奇怪,凡大家之族大都如此,就她们顾家两房,姐妹都有十二个呢。
这顿饭吃得,顾运认人都认了半日。
待回屋子时,天都黑了,丫鬟在前途提着灯笼,踩着夜幕走路。
顾池春早让人给顾运收拾好了屋子,把人送到,又点了自己身边一个贴身丫鬟,叫她这些日子服侍顾运。
顾运拉着顾池春坐下,与她小声说:“方才在那里,坐在次桌上,姐夫身边那个人是谁?好生古怪,一直盯着我瞧。”那眼神十分的不怀好意,直勾勾毫无顾忌地打量,让人万分不舒服。
顾池春蹙了蹙眉,“是我婆婆的小儿子,因大太太偏宠溺爱太过,我这小叔子有些……算了,我犯不着与你说这些,左右之后也不必见他。”
却听这两句顾运也懂了,大概就是个被纵容出来,一概教养品性都无,浑身是毛病的人。
这一次姑且忍了,若再敢作弄到自己跟前,绝对要给他个教训。
顾池春站起来,道:“你累了一天,且早些歇息吧,明日我领你四处去逛逛。”
顾运沐浴完, 烘干了头发,就上床躺着了。
不过一时间并没有立刻睡着,大概是择床的毛病又跑了出来,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翻来覆去烙饼。
丫鬟在外间给她守夜,听见响动轻手轻脚过来, 问说:“姑娘可是有哪里不妥当?”
顾运让丫鬟把床帘挂起来, 自己在床边寻摸了个大迎枕, 放在身后歪靠着, 说:“我睡不着, 你陪我说说话吧。”
丫鬟哎地应了一声, 去外间抱了被子过来在脚踏上铺好。
顾运忙去拉她,“你上床来同我一起睡吧,挺宽敞的。”她在家里时也并不喜欢让丫头睡脚踏,脚踏又窄又硬, 怎么能舒服呢。
丫鬟却只噗呲一笑, “好姑娘,你快躺好,我们都睡惯了的, 并不妨事。姑娘想听什么话, 我与姑娘讲讲。”
顾运想了想, 慢吞吞开口:“要不给我说说你们大房吧?我二姐姐嫁过来这么多年, 可又怎么样, 有人欺负她没有?大太太待她如何?”
丫鬟闻言先是一愣, 片刻后方开口说:“姑娘真是心直口快之人, 这么乍的一问,一时之间, 奴婢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了。”
顾运把身体侧过来对着丫鬟:“那就先说说你自己,你几岁了,在我二姐姐身边几年了?可是这府里的家生子?”
顾池春出嫁时陪过来的两个丫头,现如今都嫁了人,成了管事的媳妇,帮主子管着外事。眼前这个一看就知道是新提拔上来的。
丫鬟回说:“奴婢是外头买进来的,在大奶奶跟前服侍了有两年功夫,已经十七岁。我们奶奶宅心仁厚,性情温和,对下人都极为宽,私下里,旁的院子的人都说羡慕我们呢。”
顾池春性格里骨子里的确有这种的一面,读书人的舒朗心胸,轻易不肯与人动怒。
过了会儿,顾运又问:“大房一共就两位爷么,今日我也只见到我大姐夫和另一位。”
丫鬟嗔地一笑:“哪能呢,且好多呢。却只大爷和五爷是太太生的嫡子,除此之外,另有四个庶出的爷,各自养在各自的姨娘身边。”
“我今日看着,大太太对待我二姐姐未免冷淡严厉,不说亲近,却还有些不喜,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丫鬟沉默片刻,只压低了声音,缓缓道:“这话原不是我一个下人该说的,只是到底姑娘问了,且这在府上也并非什么秘密。因是大太太偏心小儿子,不喜大爷凶煞的面相,奴婢听说,大太太曾经私下找人给大爷算过命,说大爷是罗刹转世,八字硬,刑克六亲。就觉得大老爷是叫大爷克死的,打那以后,便更不亲近大爷,对大爷都如此,对我们奶奶自然就更喜欢不到哪里去,奶奶便在此桩上常受些委屈。”
顾运听了简直无语至极,那位大太太不知是什么脑子,未免无知过头,信神信到疏离自己亲生子,真是十分少见。
大房里头就奇葩,太太刻薄无知,两个嫡子不和只剩面子情,还有一堆庶子暗自斗争,内里自己就已经乱成一团。
下面立着的二房和三房,都睁着眼睛看着等着,日日夜夜琢磨着如何分家产,如何多分。
从前朝到本朝的规矩,大都是长子继承七至八成的家业,剩下的其余儿子再分。
赵家上下共三房,可谁让大房的大老爷提前死了呢,其他两房这心可不就活了,虽说大房也有儿子,可那是孙辈,二房三房能叫他继承那么多?必不可能,能从指甲缝里露出一抿子给人,就算是他们的仁至义尽了。
而三房中,老太太又最疼爱三爷,如今府上连管家的都是三太太。
顾运听着丫鬟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可算是明白过来,她二姐姐在这赵家,真真实实是在夹缝中生存,满府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一日一日的周旋在这样的人事中,可想而知有多损耗精力,怪道顾池春身形看着比之在家做姑娘时更要纤薄了。
这样的操心劳力,能养得好身体才怪了!
顾运又想起了一桩,因问:“我今日观你们大房五爷年纪似乎并不小了,怎么,他是还未娶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