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聆青不在乎何虞说不说话,立刻将自己记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完了还补充道:“江酌洲告诉我的,他还说这么做对你有好处,他还是关心你的。”
何虞看了过去,心思稍微一转就明白过来,江酌洲和他没有任何交情,两人之间唯一扯得上干系的就是宴聆青。
如果他能成为何氏掌权人在a市站稳脚跟,那宴聆青会多一个靠山。
江酌洲考虑得比他周全很多。
“谢谢,”何虞突然郑重道,“我应该还没对你说过谢谢,宴聆青,遇到你之后,我是真的好了很多。”
宴聆青怔怔看着他,有些迷惑,但没有出声。
何虞却一时没了话,车厢安安静静的,半晌才是何虞平静又低低冷冷的声音,“很多时候我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活着,我只是存在这个世界上,像一道没有自主意识的影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由别人来决定。”
“跳下金双湖迎接死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直到你把我救上来。”
“你救了我,在那之前也是你陪在我身边让我不要跳,当时我就在想,活着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你顾及我,不希望我死。”
“就算哪天你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我也知道了这世上还有鬼,撑不下去我就去做鬼,这是我当时给自己的退路。”
“宴聆青,你知道吗?我能继续走下去都是在用你做依撑,做人做鬼都是从你那里偷来的底气。”
他依靠他站起来,听他的话把所受的苦奉还给何家,被疏远、被鄙夷、被恶语相向,到现在为止,何家三口谁没有经历过?
将那些东西还回去的过程中,何遇感觉自己逐渐从灰扑扑的扁平影子变得鲜艳充实起来。
因此,即便突然得知他人生背后还有个执刀人,他也没有崩溃或被仇恨冲昏头脑。
何虞很平静,平静知道自己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现在想来,他已经从宴聆青那里得到了很多,但他能给他的却没有。他一无所有,推倒何令文后,也不在乎何氏最后属于谁。现在想想他的确该把何氏抓在手里。不仅要抓在手里,还要重振旗鼓。
“你喜欢何氏吗?”
“啊?”宴聆青第一次听何虞说这么多话,脑子还在发懵中,突然被问这么一句有点反应不过来。
见何虞看过来,他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他其实不太知道何氏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
何虞:“好,我一定会拿下何氏。”
宴聆青:“?”怎么好像隔了一大段又跳回了最开始的话题。
宴聆青:“好…好的。”
“你想出去玩吗?哪里都可以。”想到那天江酌洲带宴聆青出去吃饭,何虞也想带他做点什么。
“……嗯?我没有想玩,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上班?”何虞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表情。
“嗯嗯,我在鬼屋上班。”宴聆青把自己的近况说了下。
何虞沉默下来,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对宴聆青知道的太少了。
“你要跟我加好友吗?”宴聆青拿出手机。
何虞:“要。”
加完之后,何虞将人置顶。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何虞一时无话却始终没有开车离开。
宴聆青翻着翻着手机,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钟创不被妈妈喜欢,何虞也不被妈妈喜欢啊,而且那个何太太可以确定不是他亲妈,太久没有看到何虞挨骂,他都忘了这件事了。
“何虞,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这个小男孩像不像你?”
手机递到了何虞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小男孩的照片,不是很清晰,何虞心里却蓦地一震。
“这……是什么?”
“他是安安,两岁的时候丢了,老鬼和阿秀都在找他。”
“安安……”
“嗯嗯,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可以对着看。”宴聆青也看了现在的何虞和照片上的安安,有点像,又不像,他看不出来。
何虞捏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喉结滚了滚,声音变得有些艰难,“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多大?”
“二十五年前的事,现在安安二十七岁。”
何虞猛地松了口气,像刚被人从水里打捞出来,他把手机递给宴聆青,自己往后靠在座椅上缓了片刻,才像重新活了过来。
他没有小时候的照片,但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五岁或者六岁时的样子和照片上的男孩有很大相似度。
因此看到照片第一眼,听到宴聆青说他们还在找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如遭重击,忽冷忽热,又像有千千万万的蚂蚁在身上爬,让人坐立难安。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何虞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二十多年都没有放弃找寻,他们付出了多少财力心力?
太过沉重了。
那句“二十七岁”出来的时候才全然松懈下来。
“我28了,不是我。”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