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22(1/1)

梁恪言这话冒出得猝不及防,像平地砸出一道惊雷,惊得谷嘉裕把剩下的话一股脑全咽了下去。他张了张嘴,沉默片刻后好奇心猛涨,噌得一下站起来:“哎,瞧瞧哥们这七窍玲珑心!”思忖一会儿,他的疑惑又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不是,你喜欢谁啊?怎么这么突然?我认识吗?”回国也才没几个月,连阿k的局都很少出来,他能碰到什么人?梁恪言玩着桌上那把打火机,他从来都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享受火匣打开又合上的沉闷声响。心里那点难以言说又隐晦到上不得台面的想法在一点一点地发酵。她的名字就在嘴边蠢蠢欲动。说出来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有你这样的吗,把我胃口钓起来了又装哑巴?”谷嘉裕气急。沉默在空间里良久环绕,谷嘉裕看他嘴角平直,发怔似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喂——”“妹妹。”他突然说。“我当然知道,你怎么可能玩姐弟恋。”梁恪言把视线收回,神情自若地看着他:“我妹妹。”沉默二次发酵,这几个字眼太耸人听闻,那道雷算是彻底劈在了谷嘉裕身上,他见鬼般看过去:“你哪个妹妹啊……”“我有几个妹妹?”梁恪言反问。柳絮宁?柳絮宁!谷嘉裕彻底惊住。“可是……可是她是你妹妹啊……”不是的,谷嘉裕当然知道柳絮宁这层妹妹的身份代表不了什么。他无法直白诉之于口的是——柳絮宁是梁锐言喜欢的人,她可是梁锐言喜欢的人啊。他怎么可以喜欢亲弟弟喜欢的人呢?“我靠!”想到这里,他用力地搓搓脸,神情痛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蒯越林?”蒯越林是阿k真名,谷嘉裕不常叫,足以见此时惊悚程度。事情做完了,他也没兴趣再做。梁恪言合上电脑,沉默了许久,才抬头认真地看向谷嘉裕:“我一个人藏着挺难受的,现在告诉你了,好多了。”晴天霹雳。谷嘉裕难以言喻地看着梁恪言,消化着这看似无比简单的话语。好可怕的信息。好贱的一个人。……“是我喜欢柳絮宁,不是你,放松点。”从梁恪言告诉谷嘉裕这件事之后他整个人就紧绷着张脸坐在沙发上,苦大仇深得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事情。谷嘉裕语气愤慨:“你是人吗?你是个好人就不该告诉我这件事!先不说她是你妹妹,虽然没血缘关系,但是你弟弟喜欢她啊你还敢——”“敢?”梁恪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谷嘉裕沉默了几许。梁恪言:“我有做什么吗?”谷嘉裕:“……没有。”他把“目前”二字默默咽下。多年好友,他自认了解梁恪言——他喜不形于色,厌也藏于心,从来都是闷声做大事的人。当然,截止目前,所有梁恪言想做成的事情、想达成的目标中,还没有与感情挂钩的东西。既然如此,现在的他能将这份喜欢轻易说出口,也许本就不是一个对感情执着的人呢?两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阿k在群里问他俩到底出不出来。被女友绿的情况下再被兄弟鸽,他真的要去死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谷嘉裕不仅仅是梁恪言的好兄弟,更是梁锐言的好朋友,所以他非常迫切地想从此番对话里脱离开。“走不走?”谷嘉裕赶紧问。梁恪言:“嗯。”谷嘉裕跟在他身后,沉闷地吐了口气。蒯越林真是个小天使。这顿酒喝到半道上时,喝到烂醉的阿k终于彻底绷不住开始说胡话。口齿不清,口水乱喷,谷嘉裕嫌弃地撇开脸又恰巧看见对面那个,骨指分明的手握着酒杯,面上清醒眼神却好像在发呆。阿k鬼哭狼嚎的动静快要震破包厢的门了都没引来他半个眼神。谷嘉裕觉得自己好痛苦。从会所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三人都喝的有点多,其中属阿k程度最深。谷嘉裕全程没怎么喝,他怕这两人喝醉了要一起发疯。但是很显然,他高估了阿k,又低估了梁恪言。后者很正常,非常正常,酒后些许上脸,眼神却是清明的。深夜的青城霓虹璀璨,市中心无一处沉寂,依然热闹非凡,像跌入一场金钱堆砌的幻梦。车里三人困的困,醉的醉,一上车就开始闭眼小憩。再醒来的时候,是司机提醒云湾园到了。云湾园?怎么到云湾园来了?谷嘉裕一瞬清醒地看着车窗外:“怎么不是奥庭?”“奥庭酒店吗?”司机见他这差异模样,为难地说,“您一上来就睡了,也没有说去哪里。以前都是把小梁先生送到云湾园的。”“现在是要去奥庭酒店吗?”

谷嘉裕正要说是,却见身旁的梁恪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揉揉脖子,仿佛很快搞清了状况,好脾气地说:“没关系。”司机连声抱歉,梁恪言并不介意,他姿态如常地下了车。谷嘉裕看着梁恪言闲庭信步般走进了花园。他站在花园中央,肩宽腿长,身形优越,仰头看着二楼的阳台,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进的家门。谷嘉裕不知道他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开门关门的震动震醒了阿k,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打了个酒嗝:“这哥大半夜不进门装什么忧郁。”谷嘉裕翻了个白眼:“您接着睡吧。”“哦,行。”阿k搓搓脸,身子重重倒在椅背上,喃喃,“那你也别让梁恪言盯着他妹房间看了。大半夜的,渗人。”谷嘉裕愣在原地,几秒之后反应过来那是柳絮宁的房间。他转头笑骂了阿k一句老法师。但也是在这一刻,谷嘉裕微妙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或许,梁恪言早就想回家了,所以在明明可以清醒地说出目的地时保持缄默,借着旁人的手给自己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下。梁恪言在青城有自己的公寓,何必大费周章地住酒店?因为那样才能让自己觉得奇怪,于是追问。追问之下,他顺势而为说出真相。他甚至知道自己与梁锐言同样交好,于是率先亮牌。他需要一个认为自己这样做并非坏事的同盟,来为日后每一个问心有愧的时刻提供一颗又一颗的定心丸。 蓄意柳絮宁这几天的训练程度大得惊人, 加上平时还要画画,浑身上下没一块是好的。这个夜晚,柳絮宁被肩痛折磨到无果, 睡到一半起身下楼找药膏。蹲在柜子前时,她听见了车子在门外熄火的声音。这个点?谁?她没穿内衣也不准备开灯, 只想赶紧拿好药膏后上楼。只是, 摸黑蹲在柜子前翻找时有人从她身边路过,被她绊了个趔趄。那人声音冷淡又警惕:“什么东西。”——是梁恪言。唐姨转交给她玉佩之后,两人又是几天没见。柳絮宁弱弱举起手:“哥, 是我。”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拿出那片药膏也不管对面的人看没看清,“我拿药膏。”“在自己家别像做贼一样行吗柳絮宁?”他双腿交叠, 姿态松弛地靠着墙, 黑色外套被他随意甩在肩膀。月色灼烧在他深色瞳眸中, 明亮灿然, 说话时口齿清晰吐字精准, 如果不是嘴唇张合间呼出的浓烈酒气肆无忌惮地喷到她脸上,柳絮宁都没发现他此刻正处于酒醉状态。懒得和醉酒的人计较。“知道了。”“拿药膏干什么?”他率先开口。柳絮宁:“脖子疼, 贴一下。”久坐不动的后果就是这个,腰疼脖子疼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了。“要帮你吗?”他问。现在的梁恪言能不能分清一和二都另说,还妄图帮她贴药膏?柳絮宁刚要拒绝,他随意一丢自己的外套,另一只手果断一伸, 不容置疑地抽过她指间那片薄薄的药贴了。他两指并拢, 从后头点过她的颈:“不转过去我怎么贴?”喝过酒后, 他说话时气音漂浮不稳,滚着颗粒感。柳絮宁转过头去, 从窗户外溜进的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丝丝缕缕缠绵地绕住她的耳朵和他的手指。她不敢回头也回不了头,只能感受到他温热干燥的掌心拂起她落在颈后的头发,刺鼻的中药味和浓烈的酒气将辛辣凝成具象,从后方侵袭着她的五官。他手指路过的地方不出意外地带起一小片战栗,冰凉的触感一击即中。他说:“好了。”“哦。”她想回头,只感受到一丝些微的疼痛扯着自己的头皮。一侧眼,借着月光清晰可见自己的一缕头发缠进他的瑞鹤袖扣中。梁恪言没察觉,脱手要远离她,被她抓住手腕。“等一下。”柳絮宁小声说,“我头发——”梁恪言起先想帮她理开这一缕,奈何本就不开灯的眼前视线慌乱迭动,他被缠得上了些恼意,歪头垂颈去看她。昏暗不明中,锐利和冷漠一一散去,他的脸部轮廓倏然变得柔和,双颊染着浅红,横生欲气,迷离眼里带了纳闷:“你到底开不开灯?”柳絮宁:“能不开吗?”他眼神涣散地滚动喉结,平淡无波地“哦”一声,手伸到柳絮宁眼前,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不耐:“那你自己来。”柔软的衬衫布料划过她的脸颊,他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点,低垂的额头埋在她肩颈处。一个优秀的设计需要丰富的想象和建构能力,柳絮宁能脱离开当事人的迷蒙视角去想象两人现在的动作有多亲昵。像有自然灾害在她不堪一击的身子里滚来滚去,脑袋登时一片空白,手心乍然起上湿意。喝醉后的人体温自然升高,虚虚贴着她的后背,可额头与肩颈的触感却是实打实地存在,具象到她能清晰听见他喉结吞咽的声音。手指机械化地绕开那几缕头发。梁恪言似有所察,自觉地动了动脑袋,柔软的额发来回划过她的肩膀,声音有些闷:“好了?”“嗯。”梁恪言偏过脸,长吐一口气,不耐烦地扯开领带往沙发上一坐。“能不能帮我倒杯水?谢谢。”他手腕缠着领带,一圈一圈绕紧,又一圈一圈松开,循环往复。柳絮宁开了盏低饱和度的壁灯,把柠檬蜂蜜水递给他,他又说了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