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三房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因为杜宏琛的确不可能去做生意,冯氏一个人一年赚的比包子铺多,也不可能要那间店。
杜家族叔点头:“你们家铺子给老四,我先写上,至于田地呢?一共是上等水田三十亩,中等水田二十亩,谷、黍各五亩,棉花十亩,油菜五亩,桑麻共五亩。”
“当年我们家一共是一百亩地,老三读书卖了二十亩,就这八十亩地了。”杜老太一幅惋惜的表情:“当初可是卖了二十亩良田啊。”
若薇往右边看了看,只见娘很快道:“老太太,我听说当初请先生是给相公和四叔一起请的,四叔也是考了三次府试不中,这才决定在家做生意。再有,当年大伯选吏员时,还是先帝爷在的时候,当时据称民间身价清白者可纳米选位子,府并运司七十石,各县并有品级衙门六十石,杂职衙门三十石。说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亩地产粮最多不过两石,这六十石米可快四十亩地的出息了。您何必只拿我家相公出来说呢,是吧?”
杜家族叔看向杜老太:“老嫂子,您看怎么分?”
“我别的不说,我大孙子要娶妻,二孙子读书,我和女儿的口粮,就这些,是不是也要多分些大房,其她的,我都听他们的。”杜老太不再说话。
还是杜二伯出来,看了罗氏一眼道:“既然这样,我说个公道话。大哥家人多,荷儿出嫁要奁田嫁妆还有日常和娘的嚼用,就把我们这一房多的十亩地给大房。”
难得罗氏也道:“我听我当家的,我膝下无子,不该争这么些。”
若薇本以为此事了了,哪里知晓四房的四叔却道:“我也不能不敬我的孝心,铺子都给我了,田地我不能占多,那我也把十亩给大哥。”
……
这场分家除了大房分了五十亩地,其余三家都是一人十亩,四房多了一个铺子,因为他有个儿子。
回到房时,若薇看冯氏很生气,她对杜宏琛道:“《大昭》律法已经说的很清楚,除了那些有爵位能恩荫的人家,诸子分家都是均分,我看他们那三房联合起来了,也不知道大房许了二房什么好处,让二嫂上蹿下跳的。别人看的不分明,我的眼里可揉不了沙子。”
可若薇又知道律法是这样,可宗族不一定都按照律法走的,因为杜老太完全有偏向,她日后要靠大房,希望大房越红火越好,至于四房有个日日进银钱的铺子,还有十亩田地,至少吃穿不愁了。
至于二房三房无子,她不会依靠这两房,就不会管了。
杜宏琛替冯氏斟茶:“娘子,喝杯茶吧。都是我的不是——”
“这也怪不了你,你能够顶着不孝去说你不愿意赡养你母亲吗?再者人家用的理由也很充足,无子。二嫂直接把咱们架起来了,咱家不答应不行啊?在这里,都是人情大于律法。他们不以为你会考中,觉得你一个秀才,还屡试不第,所以瞧不上你,人多势众的欺负咱们。”冯氏当然很心痛这十亩地,一亩地最少四两,十亩也有四十两。
可既然发生了,就不该再纠结了。
“好歹我把桑田、麻田留下了,还有两亩黍米,两亩田,一亩油菜,都留下来了。与其想自己的不是,还不如先找可靠的人家,把田地托付给他们,咱们好上府城去。”冯氏拍了拍杜宏琛的肩膀。
杜宏琛快步去了,只有若薇鼓着腮帮子。
她前世不知道这些,只知晓在众人眼里的娘是个刻薄厉害的人,哪里知晓娘也是遭受了许多。
一个无子就仿佛被人戳中了死穴,或许他们认为即便是爹最后有功名,没个儿子,还不是要看重侄子,怎么可能闹翻?
真不公平。
冯氏却戳了戳她的腮帮子,似乎在自言自语:“傻丫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样他们把你爹就越推越远了,等你爹真的考了功名,只要有我不停地提醒你爹,这些烂人休想沾光。就是我一辈子没孩子,也绝对不会过继,咱们家所有的好处只能我的薇姐儿得。”
若薇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平日口齿伶俐,脾气□□的冯氏没闹。她根本就不是被这三房联合打击,而是她以此来让爹真的看透杜家人是什么样,这样才不会有过继的风险。因为娘今年要满二十八岁了,她无法预判自己还能不能正常生育个儿子,怕爹如果和本家关系太好,到时候她没办法出言反对。
而娘的这个法子的确奏效,前世爹即便一直无子,二堂兄读书还很有天分,继母刘氏都动心了,想过继,他都没有过继这位堂兄。
府城
骡车正不紧不慢的在乡间行着,未出元宵节,若薇就跟着爹娘一起去长阳府城,她们雇了两辆骡车,一辆装她们三人以及箱笼银钱,一辆则装的是织机及零碎。
原本冯氏是想让杜宏琛把十亩田托付给旁人,但杜宏琛认为这里也没有再回来的必要,正好村中有大户要买,他和冯氏商量之后,径直把这十亩田都卖了出去。
但这些银钱显然是不可能拿在手里花的,二人正商量在府城附近的城郭买田。
冯氏笑道:“这样很好,只不过府城附近的田亩肯定是要贵一些的,咱们作六亩也尽够了,一亩作口粮,一亩油菜田,桑田两亩,麻田两亩。”
“娘子英明。”杜宏琛也松了一口气。
冯氏看着他道:“相公,买完田后,你就专心在家读书。别听人家的,还要在家坐馆,如今坐馆一个童子一日不过四五文,就是收五六个学生,一日不过二十几文,能做什么?”
杜宏琛也情知冯氏说的有道理,只是他是个大男人,总吃妻子的,似乎也不太好,所以挠挠头道:“原本今年科举,眼见还要再等两三年出孝之后才行,这……”
“傻瓜,你是秀才,咱们十亩地不是还免税赋吗?难道不是靠你么?我家薇姐儿还指望做个官家千金呢,是不是啊,薇姐儿。”冯氏对若薇道。
若薇大声答道:“是。”
杜宏琛也受用许多,而若薇也很清楚他爹的确是有能为的,一个同进士能十年之内从七品县官成为正四品知府,很会做官的一个人。
长阳府是位于京杭运河其中的一个口岸,因此此地商贸繁荣,长阳府城门口不少排着队给守门的衙差看路引的,这个时候就体现秀才的好处,秀才出门不需要路引,更何况杜宏琛是府学生。
前世若薇自从母亲去世后就离开长阳府,对这里都没什么太多印象,现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娘抱着她正一样一样指着她看:“那是间老店了,以前卖的酸汤面大家都说狗都不吃,守了这十几年,居然客似云来了。”
“薇姐儿,那是娘所在的锦绣坊,别看铺子不大,可他家铺子京中都有呢。当今女子穿衣,都是在锦绣坊买布裁衣。”
若薇很喜欢娘亲脸上的酒窝,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酒窝,又问:“那娘您去京里,可不可以织布卖给锦绣坊呢?”
冯氏点头:“有锦绣坊的店都收的,你看我身上和锦绣坊签了二十年的契约,无论是咱们府城还是在京中都是可以的。”
若薇就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冯氏的宅子是在婚前买的,据说这里曾经中了个进士,所以叫及第坊。从坊门口入,这里一片住的都是小有家资的百姓。这里虽然算不得最繁华之地,但在老城区,前面临街,后面临江,坐北朝南朝向好不说,还很热闹。
“娘,外祖母她们是不是也住在附近?”若薇在娘死后,跟着外祖母过了数月。
冯氏点头:“不远,若是你外祖父套车过来一盏茶的功夫,走路三刻就能到。咦,还记得外祖母啊?我还以为咱们在乡间许久不回来,你都不记得了。”
若薇笑眯眯的:“外祖母给我压岁钱。”
“你这丫头。”冯氏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
杜宏琛这个时候先下去,开了门让人把家什搬进去,其中就有村里的熟人厉大虎,厉大虎除了在酒楼做红案之外,趁着过年,酒楼老板回家过年,他正好用骡车送杜宏琛一家过来,也多点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