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也没多想,只同他折回那?死?人堆里,周天宝将火把叼在嘴里照亮,和周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青年从死?人堆里抬出来?,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将他给放好。
夜里终究是冷了,两人在旁边点了堆柴火,好在这会?儿人烟少,谁也没留意到他们从人群里抬了个人出来?。
毕竟现在像是他们这样守着火堆守着难免的太多了。
只是两人虽算是将这人安顿好,却也不知该如何救他,只是听那?人半响没了声音,周梨有些?担心起?来?:“他不会?没气了吧?”说罢,伸手去?试了试。
周天宝目光到处乱飘,似在寻找什么一样,“眼下就咱们村的郎中和镇子上的一个大夫,根本就忙不过来?。偏他又说不得话,不然告诉咱们哪里不舒服,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不想话音刚落,那?青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好似那?水波浪一般上下起?伏着,胸腔里更是发出一种奇怪的‘咳咳’声音。
惊得两人连忙凑了过去?,连给他扶起?来?。
也是坐起?来?那?功夫,青年忽然吐了一口浓浓的黑血,然后?便?开始大口呼吸着空气,好一会?儿他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重新躺回地面,呼吸也变得顺
畅了不少。
然后?哈哈笑起?来?,“老?子大难不死?啊!”
周天宝见此光景,不禁朝周梨看过去?,“他是不是脑子坏掉,疯了?”
只不过他才说完,那?青年就啐骂道:“老?子才没疯,老?子好着呢!那?些?人以为老?子断了气,只将老?子堆在那?头,回头好管衙门要银子。”
周梨刚才也听说了,大家除了救人,还挖尸体。
不然哪里可能有那?么多好心人来?救人?有一部?份还是奔着挣钱来?的。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么?”周梨整理了一下心绪,朝青年问。
青年除了觉得那?口脓血吐出去?后?,哪里都舒坦了,不然此前就好像整个人都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气儿都喘不过来?。听到周梨问,笑了一声,“小妹子,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往后?啊你就是老?子的亲妹妹,要是有人欺负你,老?子豁出命去?,也给你报仇。”
周梨见他说话这样精神抖擞的,想来?果?真是没事?了,心里又还惦记着元氏和白亦初,“不打紧的事?,你好生休息着,我再四处去?瞧瞧。”
周天宝叫火光一烤,人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听到周梨要走,忙打起?精神来?,“你干啥?不回家么?要不咱叫上我娘一起?回去?,这到处都是死?人,渗得慌。”反正外祖母的尸体,怕是没个两三天是刨不出来?了。
周梨摇头,“我得去?找阿初和我元姨呢!”又叫周天宝在这里看着这青年。
只是她还没找着人,村口那?边忽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随后?传来?阵阵噪杂之?声,她还没围上去?,就听说是附近哪里来?的军队来?了,闲杂人等都让回去?。
难怪还听到马蹄嘶鸣声。
说话间,各人已经开始收捡自己的东西,或是背上自家受伤不太严重的亲戚,她没顾得上找白亦初和元氏,就叫那?些?个穿着甲衣的士兵们推着跟周天宝一起?出了村子,让柳地甲认领出村。
好在等了片刻,就见着元氏和白亦初也出来?了·。
两人原来?在那?废墟边上帮忙救人,一个力气大,跟着挖土块搬石头,一个个头小身体灵活,能在废墟里钻。
周梨一直没敢去?废墟边上,所以才没找到他们。
三人回了家,已经快天亮了,这个时?候都又累又困,直接洗把脸就倒头睡。
等着一觉睡醒来?,已经是晌午。
周梨起?来?时?,元氏已经煮了粥,还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只同他俩说道:“那?采石场里,原本就是有朝廷流放来?的犯人,听说是想逃出去?,故意使坏才塌了山,却不想白白害了这许多性命。”也正是如此,昨日?才来?了那?么多官兵,可见这些?流放犯里是有重要犯人的。
“竟还有流放来?此的犯人,难怪昨晚那?些?将士忽然冲进村子就赶人。”周梨恍然大悟,所以他们这些?人离开村子之?前,各村的地甲得在村口认领。
心里又不免生出几丝后?怕,“幸亏没出什么事?。”
接下来?两日?,大家的目光都紧盯着马家坝子那?边。倒不是看什么流放犯,而是本村里就有很多人家的亲戚是那?马家坝子的。
那?里时?不时?就有消息传来?,叫各家去?接亲戚。
运气好的连人带那?点薄产,运气不好的便?是尸体一具和朝廷的丧葬银子。原本各家还因为今年的好收成高兴,准备欢欢喜喜过个好年。
可当下村里却是接二?连三的哭声。
周梨他们也在盼消息,姑父杜来?财一家都在马家坝子,也不晓得有没有活下来?的。
等了差不多三天,周老?太都给急病了,终于柳地甲来?了消息,叫他们家去?接人。
周天宝的外祖潘家也死?了不少人,这些?天周老?二?都在忙着这岳家的事?情,如今自然是顾不上。
如此一来?,人手自然不够,周梨和白亦初这两个小娃儿也一起?被喊上,去?马家坝子那?头接杜家的人。
周老?头拄着拐杖,背上挂了个背篓,里头放着些?香火蜡烛,周梨见了心里晓得,这是要在回村的路上,就找个地方将杜家的人给埋了。
这当下几乎家家都有亲戚死?,不可能个个都拉回来?办丧,而且条件也不允许,所以几乎都是活的接回来?,死?的就在半路找地方刨地儿给挖了。
至于那?半死?不活的,自求多福了。
周老?太眼泪鼻涕一起?横飞,一边走一边骂周老?头,“那?年要不是你黑心眼,非得将阿椿嫁到马家坝子,哪里有这飞来?横祸和二?十年的骨肉分离?”
周老?头被她骂得烦了,终于反击了回去?,“周孙氏!你真是不要脸,当着小辈们的面还好意思提,你说要不是你那?没出息的弟弟急用银子,阿椿能嫁到马家坝子么?”
这两日?老?天不作美,天天下着粘稠小雨,路上湿滑得厉害,白亦初和周梨推着独轮车在后?头,原本还担心他们两老?因痛失爱女伤心过度,可是如今看这吵架的势气,中气十足,倒也不担心了。
只是那?头没个准信,到底说杜家人还有几□□人,所以周梨这心里也是多着几丝期待的。
好不容易临近了,远远便?见那?垭口处站着好些?人,周梨一眼就看到了披着蓑衣的柳地甲,连忙扶着周老?头上前去?。
在旁边,还乱七八糟堆了不少尸体,都是从泥里挖出来?的,天又下着细雨,个个糊着满身的泥跟蚕蛹一般,如果?不是近亲之?人,压根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
周梨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忙别开脸。她爷周老?头的哽咽声在耳边响起?,“阿椿呢?”
然后?就听到了柳地甲的安慰声:“火棍哥,你节哀。比起?旁人,你算好的,阿椿的大儿子和小女儿还在呢!”说罢,吆喝了两声,只见死?气沉沉的一男一女朝他们这里看来?。
但是周老?头夫妻俩都没顾得上去?看着外孙兄妹俩,只哭天喊地地找阿椿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