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骆宾王因写了一句‘如今得举者,必仗亲族或以贿成。’,搞得在祖籍也待不住了,这才寻了文友卢照邻,一并上京。
对狄仁杰,姜沃是早拿定了主意。
但对骆宾王,还未定下该如何。
骆宾王那句‘如今得举者,必仗亲族或以贿成。’的讥讽世事,不能说没道理,但他说的时候,自己却根本没有能承担这句话后果的立足点。
若他一直如此性子,在朝为官,尤其是在京为官,对他未必是件好事。
于是姜沃为卢照邻设宴,也是要再看看骆宾王的性情。
螃蟹小菜,半壶热酒过后。
骆宾王很快从拘谨变成了放达。
话多了起来。
在姜沃问起:“国子监内有为‘庶人之俊才’留有的八百学子名额,为何不去考一考?”之时,骆宾王都忘了眼前是未来的考官,直接道:“何尝进的去!且非达官显贵子孙,便是入国子监,也只是受人白眼。”
卢照邻在桌上试着扯了扯他,想要阻止他乱说话,然骆宾王说的兴起,根本没察觉。
倒是姜沃很快用‘抓住现行’的目光看了卢照邻一眼。
卢照邻做惯了君子,这种小动作也太明显的生疏了。
见她注目,卢照邻脸上微红,只好低头去与螃蟹面面相觑,双双脸红。
院中,只剩下骆宾王慷慨陈词的声音。
他说起了国子监的生员构成。
“国子监下设六学。”
“最高等的国子学,只收三百学子,非得是文武三品以上大员的子孙才有机会入国子学。”
毕竟哪怕是限制在三品以上官员,他们的子孙,肯定也远超于三百人,竞争很激烈。
姜沃边吃了一勺崔朝剥好的蟹腿肉,边在心里表扬自己:看,我为国家省下了国子学珍贵的名额。
“再往下是太学,得五品以上‘实缺官’的子孙才得以入内读书。”
“再往下四门学,可收三千学子,也得文武七品以上的官员的子孙入内。”
“剩下单列的算学、律学等制科学,收的学子极少不说,在学中也常被人看不起。”
“至于姜侍郎说的朝廷特设‘庶人之俊才’八百员……”骆宾王虽然称呼了一声姜侍郎,但显然已经说上了头,很快冷笑道:“哪里能真正轮到庶人!朝臣的子孙就抢完了。且就算是‘颇负才名’的庶人学子侥幸入内,能有什么好?”
从前姜沃对国子监内部具体筛选学子的标准,还真不是那么了解。
直到今日听骆宾王细细说了。
螃蟹宴后,姜沃还未彻底想好如何安置骆宾王,倒是……
她接过崔朝递过来的帕子。
帕子已经用菊花叶汁子的水浸过,草木香气很快擦去手上螃蟹的腥气。
因喝了两杯酒,她就不想站起来,只是靠在竹椅上仰头看崔朝:“你在鸿胪寺悠闲了好多年了。”
崔朝笑道:“国子监?”
姜沃有点困倦,边点头边睡眼惺忪起来:“是啊,起码……要让算学的学生多一些,也别被人瞧不起。”
“师父研究海上罗盘研究的废寝忘食,极需要算学好的学子。”
“偏生我又没空去帮师父。”
崔朝于夜风月色中道:“好,明日我去向陛下请命。”
姜沃又想起一事:“但……”
不必她说完,崔朝接下去:“我知,咱们不能一人领吏部,一人领国子监。我只去待几年。说到底,我还是更属意鸿胪寺。”
姜沃整个人又放松了一点。
只觉。
夜风清爽。
月色温柔。
改立太子
十月,初冬时分。
京中昼夜温差大,早晚已经彻底进入寒冬。
姜沃早在官服外头加上了厚披风。
这日黄昏时分,她离开吏部出皇城的路上,正路过尚书省外的官道,却见到了一派热火朝天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