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她会选择乘电梯上楼,电梯很古老,刷着深绿色的油漆,指示楼层的不是电子显示屏,而是一个挂在最顶端、十分奇怪的指针,指针转到哪个数字,就说明电梯到了那一层楼。
电梯按键外层用于保护的塑料膜皱皱巴巴破破烂烂,按的时候用力戳好几下才有反应。
电梯门开的瞬间还会发出磨牙又烦躁的声音,人走进去后,电梯门重重关上,发出“砰”的声响,跟断头台一样。
火灾发生的时候,还有几个护士和前来看望病人的家属被困在古老的电梯里,挂在半空,最后拉电梯的老旧绳子被烧断,电梯哐地掉下来,掉进井道里。
据说里面的人死亡的时候,姿势各异。
这也就是为什么旧址直到现在依旧废弃,因为没有哪个工程队敢承包重建或者改造的项目,连官方也没有提起过重建的事,废弃的医院也就一直晾在那里。
秦晏拍摄的照片实在阴森诡怪,照片里是废弃的大楼内部,拍了被火烤得永远留下漆黑痕迹的走廊,拍了安全门被救援队破坏后来不及清理出去的白骨,拍了医生办公室里倒塌的、被烧焦的仪器和残缺的桌椅。
秦晏看着她:“熟悉吗。”
蔡文秀难受地别过脸去:“我不想看到这些。”
“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医院,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永远不能回家的游魂,”秦晏说,“其实你真该亲眼看看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蔡文秀连连摇头。
秦晏:“为什么不敢看照片?”
“是我害死了他们”蔡文秀既不敢看照片,也不敢抬头看秦晏的眼睛,只自顾自地说,“我对不起他们。当年我确实想过杀胡良,我也确实定好了计划,但火灾真的是个意外,我自己也措手不及,胡良当时抓着我的后衣领,跟我和同事一起冲出了重管室。那时候外面全是浓烟,我和同事趴在地上逃生,连人影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谁又能分出心思去管胡良死了没有。”
蔡文秀干巴巴地咧嘴,似笑似哭,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我本来以为至少他死在了大火里,因为后续搬去新院的时候,我们特意清点了名单,胡良根本不在。我以为他死了,虽然是被火烧死的,就算不是我亲手取了他的性命,倒也算是愿望达成,可,可我不知道他居然还活着!”
“行,”秦晏看她一眼,而后合上手里的记录本,“那就到这儿吧,后续当地公安局的同志会联系你去做一份更正式的笔录,你先做好随时进看守所的心理准备。”
蔡文秀手指慢慢蜷缩,然后又张开,最后她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脖子枕着冰凉的椅背,呆呆地眨了眨眼:“早该到这一天了。”
秦晏收拾好文件后,抬起右手朝后方大乔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心向着自己,手背向着大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