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其实有点不知愁的性子,眼神中的烦忧是后天形成,应殊然消失的这两天里,她身上的阴影便淡化了,该哭哭该笑笑,略有些天真,基本不会掩藏自己,然而这时姜羽连眼泪都是浅浅一层蒙在瞳孔上,她蹲下来,虚虚地抱住应殊然:“你的判官在呢,马上就会好了。”
然后盛萤便看到姜羽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就连眼中的光都在消失,就好像她这个人在逐渐变得透明,连魂魄都衰弱不堪,所有的生机在顷刻间都流向应殊然,盛萤怀疑在血尸恢復意识之前,姜羽就会死在她手上。
那根本不是常规的安慰剂效用,姜羽逐渐脱力,当她的手滑落时,应殊然转身怀抱住了她,血尸眼中的欲念翻涌,几乎要将判官剥皮拆骨,一寸一寸吞入腹中……但好在应殊然的挣扎有效,她还是慢慢找回了理性,绝望与痛苦掀起海啸淹没了欲望,应殊然静静抱着姜羽动都不动。
“看到了吗,这就是血尸。”孟扶荞的声音缥缈悠远,轻轻地沉在外殿中,仿佛跳动的光线和不知来历的风。盛萤就站在她侧前方,肩上还搭着她的手,一时竟也不敢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孟扶荞所说。
直到话音一转,“这些蜘蛛应该不吃活人,我刚刚拿它凑近你,它没有半点反应。”
关于这点盛萤比孟扶荞还清楚,要不是她坚定阻止,孟扶荞说不定会把蜘蛛扔她领子里。
就是因为蜘蛛不吃活人,隻做清理工作,盛萤才会对西北角的东西感兴趣,在这座巨大的地宫里每一样东西都有它存在的目的,而这些蜘蛛身上自带的香腺不太可能被浪费。
然而素来对人漠不关心的盛萤却迟迟没有回神,她在几米开外看着灯光中相依的两个人,就像隔着玻璃罩在看一场绝望的谢幕……纵使姜羽和应殊然都还活着。
孟扶荞跟盛萤不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灯光里,就算瞥见也是很快掠了过去,不做停留。她已经断断续续跟盛萤说了好几句话,盛萤始终兴趣缺缺,到最后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懒得给。
“……”孟扶荞侧过目光,如盛萤看向玻璃罩,孟扶荞看向了她。
“盛萤,你知道我活了有多久吗?”沉默了很久,玻璃罩中姜羽缓缓睁开眼睛,疲倦虚弱地拍一拍应殊然,而玻璃罩外,孟扶荞忽然问了个无需他人作答的问题。
“我出生在商周之前,不被记载的上古时代,我生命里的判官可以住满你那间小小客栈还有的多,”孟扶荞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的同类们跟我一样,只是他们中一些没有我幸运,因为我早早就旁观过了血尸动情的结果,而他们直到以身犯禁才后悔,就像现在的应殊然。”
盛萤听到了一些嘲弄,一些无所谓和一些……伤心,那点伤心不着痕迹,是万千尘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