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他妈就是想奴役我。
朱丘生笑得很自在,我妈死了。
骨头硬没硬不知道,但一段时间过去,我的个子确实像抽条子一样疯长。连陈翠雪和很稀奇回了家的卢三白都以为我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了。
我仗着个子和打猪草的身法把徐胖他们胖揍了一顿,打得又阴又毒,痛不留痕。朱丘生看到我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在地上瘫倒着,我说,朱丘生,他们打我。
之后朱丘生把他们又打了一顿。
徐胖他们一日挨了两顿揍后老老实实走了,我还瘫在地上,除了手腕有点青,其实不怎么痛。
朱丘生问我,你伤着哪了?
我说,我崴脚了。
他看了眼天色,天上的云彩居然如火。在我脑海里,树梢被云彩点着了,呼啦啦地烧起来,最后烧到我,烧到旁边的朱丘生,世界一片荒芜。
我听见他说,要放学了。
他问,你能……
我说,我不能走。
那是朱丘生第一次背我,我十岁,他十一岁,他的肩膀仍比我宽得多。我第一次发现他其实特别瘦,他的背硌到我,但我一瞬间看到的,是远远的山丘。
我看着自己的脚腕在他臂弯里一垂一垂的,肉没有跟上骨节的生长,它们纤细得像随风而动的野草。
或是花朵。
我突然心很沉,有种想要睡觉的冲动。朱丘生的呼吸心跳因为上坡加快,我问,我教你写作业,你做不做?
他好像嗤笑了一下,问,我做那个干嘛?
他笑的时候,身后的山川在震动。
我说,要不你怎么数得清我的脉搏。
你命厚
朱丘生头一次写作业的时候,他已经四年级了,是我逼迫的,他咬紧了笔头。我和他说咬铅笔会变笨,他咬得更带劲,像啃桌角的老鼠。
我看了眼,已经开始学方程式了,他却连四则运算都不会做。
我问,你不会背小九九?
他说,会背那个干嘛,能解渴还是能顶饿?快点快点,都五点了,好蛋都饿了,我要去做饭。
就算村里没什么精神食粮,我也不许他是个文盲。饭要吃,作业也要做,我说,你去做作业,饭我来弄。
他笑话我,你还会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