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是个很大很繁华的城市。
夕yan沉没的很早,夜晚很长。
那时候正是华灯初上。
不二背着网球包和家人道别。
上周青学意料之中通过了地区预选赛,昨天又在都大会上大放异彩。一路走来他们都赢得很顺利,菊丸,桃城和海棠都很高兴,可不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是因为冰帝吗?」
与不二相遇不到一个月,幸村已经从不二身边很多人那里听说过这所学校,高中一年级的时候,青学似乎就是在关东大赛上败给了冰帝。
不二犹豫的点点头,不确定的对幸村说,好像是这样,我总觉得青学这一路太顺利了,不是什么好事呢。
「周助担心的太多了。」幸村却不以为意,信心满满的给不二加油打气,「周助这么厉害,还会害怕冰帝?」
我厉害?
不二惊讶的回头看幸村。
虽然说是幽灵,可幸村并没有像他印象中那样与其他幽灵一样飘荡,反倒像个正常人,修长笔直的双腿,匀称的身形,清秀却线条分明的容貌,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非常好看的人,每次回头看到幸村的时候,不二就会这么想,虽然幽灵状的幸村一样好看,但总是少了点儿什么。
「嗯,周助的网球打得很好。」
幸村没有注意到不二盯着他看的目光,只是很认真的回答对方的问题。
看他认真的样子,不二忍不住笑起来,玩笑道——
那我和你b起来,谁更厉害呢?
「……」
幸村忽然沉默下来,用一种复杂却又清明的目光看着不二。初夏清凉的风从巷口打着旋拐到不二身边,撩拨着少年额前碎碎的栗发,掀起他的衣角,在一声叹息中猎猎作响。
「我不知道。」
幸村错过视线,不知在看哪里。
不二也没再盯着幸村发呆,他的目光经过幸村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向后延伸。街道尽头有大片好看的景,泼墨晕染的天空边悬着半轮月亮,有些浅有些淡,还有些透明,就像身边的幽灵一样。
夜幕下的城市流光溢彩,灯红酒绿。
街道上也还是白天一样,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
「我放弃网球的时候,才是国中的年龄呢。」
“是吗……”
不二轻叹一声,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向幸村诉说,“也许有一天,我也就放弃了。”
「嗯。」
总站在场边看不二打球,幸村就会想起自己小时候,b现在的不二还要小一点的时候。那会儿他总以为网球就是自己的全部,如果失去网球,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后来他真的失去了,才知道原来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
只要活下去,生活总会继续。
后来他考上了很好的高中,又读了军校做飞行员。
再后来,他毕业工作,认识了很多朋友。
他们一起出生入si。
真田si了,仁王si了,柳也si了。
现在轮到他了。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前半生他的生活全部围绕着最热ai的网球,后半生他将生命献给了飞行。
只是当他再想看一眼带他走入飞行世界的那张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给他看画的人早就去世了,那张画也随他消失不见。
「我就是想再看看那幅画。」
良久,幸村忽然这么说。
他们已经到达帝夏网球俱乐部,不二正在柜台前登记付费,听到幸村的话疑惑的转过身看他。
柜台后的接待员有点儿不耐烦,皱着眉敲了敲桌子叫不二快点儿。
幸村只好笑了笑,安静的等待不二重新背起网球包,和他一起走进球场。
晚上正是俱乐部人多的时候,只是对象换成运动类俱乐部的话,情况也还算良好。好像人们辛辛苦苦学习工作了一天,晚上更希望去能够放松的环境。
你刚才说了什么?
把网球包放在球场边的休息椅上,不二一面拉开拉链戴上护腕,一面抬头问幸村。白亮的日光灯打在不二jg致的面孔上,在另一侧投下清浅暗影。
有一瞬间,幸村恍然觉得他好像真的在哪里见到过不二。
「……加油!」
想了想,他只是这样说。
没过一会儿,幸村才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不二,他是因为想看一幅画才来到这个时代的。
等他打完这场球,或者以后再说吧,幸村想,目光追随着不二走上球场,走到他的对手对面。
那是个据说曾在职网队里培训,后来中途放弃的网球高手。虽然履历不知真假,但从强势的发球上网来看,却是个敢冒险,还有些x急的男人。
幸村微笑着看不二飞速转动脑筋,尝试各种方法逐一应对。
那个少年还年轻。
那个少年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那个少年,正在学会成长。
每日例行的自主训练结束时,晚月已行至夜空上。不同于先前浅淡到透明的白,这时候的月亮好像闪着金光,又像是被无形的玻璃罩圈禁着,有种说不出的朦胧。
清凉的月se照亮一片小小的天,浮云从它面前经过,银光倾泻。
不二和幸村就伴着如水的流光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是一方夜空,月明星稀。
和家人互道晚安时,还是不到十点钟的光景。不二没有如往常一样洗个半身浴,然后shang,在幸村温柔的注视下阖眼睡去。
也许是心血来cha0,擦着sh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幸村站在窗边,皓月洁白的光芒穿过他的身t,在地面洒落窗棂的影子。
好像……很寂寥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不二张口对他说——
“jg市,来看电影吧。”
幸村有些迷惑,却也点点头答应了,只是仍然止不住好奇。
「明天……」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仿佛已经预料到什么,不二先一步说着,蹲下身开始在电视柜下面寻找影碟。
「不是有网球部的训练?」
“嗯……就说感冒了,不方便参加。”
电视柜下总放着许多影碟是不二特殊的习惯,只不过,它们多半儿都不属于不二。其中一些是姐姐和裕太推荐给他,还有一些是英二来玩的时候顺道带过来的,剩下的几张,有乾送给他的,有河村寄存在他这里的,对了,还有手冢的。
是国三毕业时,手冢送给他的影碟,一直都没来得及看。
幸村不知道不二是在找当年手冢送给他的影碟,只当不二因为选择太多,不知该看什么好。回想起自己所在的时代,幸村满是怀念的感叹——
「在我们的时代,可不用这么麻烦呢。」
哦?
这一张也不是。不二交错着查看手里的影碟,ch0u空看了幸村一眼,饶有兴趣的问他。
那你们是怎么看电影的呢?
「很方便啊。」幸村指了指电视,「都不需要实t的电视机,只需要对隐藏在建筑中的智能服务机说话就好。」
「b如要看电影的话,叫服务机的名字,和他对话,告诉他电影名称就可以。或者他也会推荐,影像会在全息墙上投影,环绕的立t声效果很好。」
“那还真是方便啊!”
终于找到被压在底层的影碟,不二由衷觉得幸村的那个时代可真是太方便了,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这样就不能收藏了。”
不二遗憾的晃了晃手中的光盘,放在光驱上,推进,屏幕上就出现了《理发师陶德》的字样,“像是送给朋友,或者自己珍藏。”
「送朋友?」幸村有些诧异,「啊……也有的!」
好像沉睡很久的记忆慢慢复苏,幸村有点儿激动的提高音量,「可以自己制作哦,很快捷。利用分布在房间里的环绕摄像头,全息屏特效,总之是各种复杂的技术,在房间里就能拍电影。」
「说起来,真田生日时我还送给过他……」
“真田?”
敏锐捕捉到幸村话语里陌生的字眼,不二疑惑的问道。
「嗯,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网球上军校考飞行员的朋友。」
“像我和虎次郎?”
「还要好一点吧。」
想了想,幸村肯定的回答。说实话,他只见过佐伯虎次郎一次,是在昨天结束的都大会赛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在同一所学校,又是对手关系,幸村觉得不二和佐伯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要好。
“嗯,那就是吧。”
不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指了指身旁空出的坐垫,示意幸村快点儿坐过来。伴随着晦暗y冷的黑白影像,以部分歌剧穿针引线的恐怖片缓缓开场。
youareyoung你还年轻
lifehasbeenkdtoyou人生一帆风顺
youwilllearn你还有得学
低沉的歌声开启的,是一个陌生而全新的世界。
你还有得学。
学会拒绝,学会微笑,学会平静。
学会每一场遇见都会有分别。
黯淡的黑白se调,低哑的沉重旋律,悲怆的复仇之路,还有触目惊心的血红。
恐怖片以其特别的音效和诡谲的画面,将人x中y暗的一面不断放大,扭曲,极尽夸张的呈现在观众面前。
不二坐在电视机前,亮暗变化着的屏幕荧光包裹着他,将少年本就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愈发惨白。
窗外已是夜幕低垂,漆黑的天空少有星辰,只有舒展的薄云缱绻着流丝,在清明的月光里遗落朦胧。
那晚夜se格外明朗,抬头望去,似乎看得到月球表面坑坑洼洼的凹陷,深浅不一的g0u壑,就好像一块遥远而黯淡的烧饼,参差不齐的表面布满铁炉的烙印。
这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一点钟的光景,少年仍然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盯着荧屏,似乎格外专注的样子。
可从幸村的角度偏头就能看到,少年的脸se因疲乏而显得苍白透明,眼窝下也有了淡淡乌青。困倦的眼皮扑闪着眼底涌出的水雾,在晶莹的眸子里打转儿。
一天的学习和训练,一定很辛苦了。
这么想着,幸村压低声音开口劝说,「去睡吧,周助。」
听到声音的刹那,不二一个激灵微微抖了抖,继而清醒过来,神se迷离的望向幸村,些许时间才反应过来幸村说了什么。
你不看了吗?
不二打了个哈欠问他,“不感兴趣吗?要不要换一个,我想着恐怖片应该很有趣……”
「还是早点儿睡吧。」
难得看到这样迷迷糊糊的不二,大概是太困的原因,说话都有些含糊,微微嘟着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幸村知道那是说给自己听的。强忍着笑意,幸村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二换一部的提议。
「如果明天不去训练的话,我们有很多时间。」
最后,在幸村耐心的劝说下,不二终于放弃坚持,乖乖的爬shang,没两分钟就陷入熟睡。幸村还坐在先前坐着的地方,听到身边不远处起伏着均匀的呼x1声,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安心。
他想他是知道不二突发奇想看电影的原因了。
电视机荧屏灭掉,声音消散,最后陪伴在身边的人也已经睡去,周遭寂静的廖无声息。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候,总会忽然的感觉到孤独。
一种不同于寻常时候的孤独。
很大,也很寂寥。
漆黑的夜遮蔽了视线,太过局限的视野不自觉营造出某种遥远,尤其当你远望城市依然灯火阑珊,霓虹灯如同流水般循环,闪烁,好像城市跳动的脉搏。那时候,这种遥远便更加深刻,它的光芒好像很近,仿佛触手可及。
你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将流光握在手心,碎了满地,才幡然惊觉,其实它很远,远的就像天上眨着眼的星子。
只可远观。
夜幕是一张灰se的大网,网罗白昼的喧嚣,释放淡漠。
敏感如不二,他是否已在他自己都没有明白的时候察觉到了夜se冷漠,才突然的想要陪伴自己,哪怕多一会儿也好?
望着早已陷入熟睡的少年清秀的侧颜,幸村第一次不再觉得无须睡眠是一件很煎熬的事,不再认为夜的清冷,黑暗的孤寂难以忍受。
有人察觉,并且下意识的付出,浅淡却贴心的温暖,意外的安抚了寂寂夜se。
「周助可真是……细致到可怕啊。」
幸村笑起来,重新移步到窗边。
愈发明亮的月光里窗棂的影子也更加清晰,他仍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却不再觉得那么遗憾。
「有一个人看到了,这很好。」
很好。
不二是被第二天连番的电话铃声轰炸醒来的,虽然幸村多次想要帮忙掐掉该si的电话,可无奈幽灵身躯的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熟睡中的不二蹙起眉,挣扎着睁眼,0索手机。
“……你好?”
尽管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甚至有些恼火的事,好在不二也没有起床气,大概还有点儿低血糖所以反应相较于平时还慢了半拍,稍微有点儿……呆呆的?
幸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找出准确的形容词,y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种迷茫了。例如‘我在哪里?’‘我是谁?’诸如此类的疑问吧……
想着,就笑出声来。
不二讲着电话,本能循着声源望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嗯……抱歉,忘记打电话给你了。”
对方应该是手冢。
“没什么大事,谢谢关心。”
果然还是用了生病的借口吧。
“好,明天的训练我会按时参加。”
是不是说——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安排了?
还在琢磨着那通电话的内容时,不二已经道了声再见挂掉电话,正瞪着略有些g燥的蓝眸望着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