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3年,格陵兰岛,努克
七月的yan光不足以让极圈附近达到温暖适宜的标准,雨夹雪与寒风席卷着整座城市。
控温外套的作用就在这时显现了出来,恒温芯片让衣内温度维持在t温水平,只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还是能感受到刺骨严寒随风而来,当地的因纽特人倒是对低温习以为常,再加上控温服的普及,都是一身单薄的穿着。
治安机器人肩负着清理积雪的任务,每一条街道都有一台治安机器人负责,因为它们的工作,道路可以正常使用。为了方便服务居民,机器人在城镇中行进缓慢,并且配有咨询模块。
青年用身份磁条放在治安机器人的扫描区,认证成功的机器人就会根据指令停在原地。
与此同时显示屏上出现:“公民身份已认证,ps-nuuk1206号机器人很高兴为您服务”一行问候语。随后界面转跳进入选择区,“咨询模块”和“vh模块”的选项各占据屏幕一半。
原本要使用咨询模块的青年,却将目光停在“vh模块”上,一周前联邦警署宣布升级格陵兰全岛的治安机器人,添加“vh模块”管理血族——自从《康拉德笔记》被发现以来,血族的存在就并非机密,但是人类对他们的了解几乎只是在传说的基础上,加上康拉德n塞德里克在7个世纪以前的研究成果。这个决定被大大小小的新闻媒t斥责为“多此一举”,因为人类从未在格陵兰岛发现血族的踪迹。
在好奇的驱使下,青年点开“vh模块”准备见识一下世界上仅有的投入运用的“vh系列”。只见单独一个选项的选择界面:“目标行踪举报”这六个深se大字在浅se背景下极为显眼。
结合格陵兰从未发现血族的传闻,青年在心里默默赞同了新闻媒t的观点:“确实没用。”
他退出了“vh模块”打开咨询模块,在导航上输入:“联邦缉毒局努克分局”的字样,系统很快就得出最佳路径,在最显示器的最上层跳出提示框:“导航数据已打包,请连接设备。”
青年打开光屏的无线连接,几乎在连接成功的同时,机器音就从治安机器人的音响设备中发出来:“数据传输完成,ps-nuuk1206号机器人祝您旅途愉快。”
东亚青年对机器人的“旅途”二字愣了一愣,大概是程序上的漏洞导致治安机器人将非努克居民都当作游客处理。
顺着导航提供的路径,途径几乎都是半空中的全自动人行道,努克的自动人行道相当古老——都修建在道路的上方,并且每隔一段距离有连接路面的阶梯。这是由于努克较低的人口密度,以及从未向开发过深地下冻土的现状,不像那些人口密集的特大城市,道路错综复杂,自动人行道与普通人行道如同螺旋,连接每一层的建筑。
自动人行道的速度上下班高峰期与跑步速度相当,而在其他时段与人类快步走的速度无差。外围透光度良好的观光玻璃很适合悠闲自在有大把时间的旅游者,所以对大多数居民而言,只是让走路稍微省力罢了。
一个个单独的座椅排成长长一列,以匀速运行,乘客就近入座,并且告诉ai自己的目的地,控制座位的ai会自动处理运动路径,并且在目的地附近提醒乘客离开。努克的自动人行道极为空旷,交通枢纽在附近也没有满员的状况。在三三两两的乘客里,当地的因纽特人占了大多数。
观光玻璃之外是雪中的城市,本来不够宽敞的车道上却显得空空荡荡,零星的车辆,一成不变只载有一两个人的悬浮班车,街道上b人类数目多数十倍的机器人,都显示着这并不是一个活力四s的城市,甚至可以直截了当得看到它的萧条与衰败——越来越多的居民离开这里前往大城市,而外来人口本来就只是极少数。
“目的地就在附近,请离开自动人行道。”机器人的合成汉语提示十分生y,但是能够分辨。
青年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人行道,走了一百米左右才是自动人行道天桥的出口。根据导航的显示,缉毒局的努克分局的所在地就与出口十分接近。
缉毒局的努克分局与周边的建筑浑然一t——完完全全是一幢低矮的普通平房,与德拉l特区气势宏伟的建筑群无法b拟,联邦缉毒局的牌子也并不显眼,但是“努克分局”四个字已经被后来的加工抹去,因为自从德拉l缉毒局关闭之后,平日里几乎没有本身事务的努克分局变成了总部。大门常年半开半闭,缉毒局在人口稀少的格陵兰岛根本就无可建树,这里的生活既缓慢又安逸,甚至投放与街道数量相当的治安机器人也是多此一举。
果不其然,办事大厅空无一人,服务机器人也是待机状态,光源没有打开,仅凭极地的yan光照明,大屏幕上的被分为几个小格分别播放实时新闻。现在的情况,就算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也毫不违和。
青年直接无视了待机状态下闪着呼x1灯的服务机器人,径直走向暂时没有人的人工服务区,按下了台前的呼叫铃。
呼叫铃的作用明显,在一分钟之内,一位肤se黝黑的制服青年男子小跑着坐到台前,用南亚人特有的口音说起英语:“sitdown,please”
“i’rrythattheesestaffinleave,pleaseturnyourtranstoronandshowyouridcard”南亚人的英语向来流利而独具特se,甚至会在单词中加上本就不存在的大舌音。
青年照着南亚人的指示打开翻译机器,将他的身份磁条放到识别装置前。
南亚青年盯着识别装置的反馈,看着三个方块字将读音分成三段,用特有的拼读法读出来:“sakuith?”
“sakuiq”青年纠正道,又补充了中文读音,“秦朔海。”
“ihelpyou?”南亚人的发音显然让翻译机都有些无法招架,朔海只能从翻译机里听见原音。
“申请安全保护,埃里克帕扎罗给我发来恐吓消息。”朔海竭力保持着翻译机最容易识别的发音,以至于一段需要表达情感的话语变得像无感情的朗读。
南亚人明显是听懂了他的话,抬眼看了看这个东亚青年的相貌,与匹配资料上的证件照进行对b,在确定机器里显示的内容就是眼前这位东亚青年的资料之后,他陷入了沉默,屏幕上的资料还算完整:
“秦朔海sakuiq
ad2750年出生于东北亚政区昆明
ad2756年就读于市立清莱小学
ad2761年发表专着《‘永生’细胞的麻醉实验》,因书中显示持有多种违禁药品,被联邦缉毒局昆明分局拘捕。判一年有期徒刑。
ad2762年刑满释放
ad2764年就读于区立京都,这样的证明必须是双向的,你需要承认不听命于他的同时,他也必须证明你不听命于他,否则是无效的辩解。”南亚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提议有任何问题。
“别开玩笑。”朔海的表情也愈发严肃,甚至能够感受到缉毒局并不想帮助他。
“那么你有什么消息透露?”照着规章读的南亚青年将他默认为毒枭的同伙。
“我和他们十几年没见面了,我也从来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朔海反驳道。
“对不起,在无法判断自身安全x的情况下,缉毒局拒绝提供安全保护。”南亚人义正言辞,仿佛在拒绝一个危险分子。
青年与南亚人对视了一阵,情绪复杂地站起来,丢下一句:“打扰了。”继而转身离开办事大厅。
他沿着自动人行道原路返回努克的枢纽站,人行道的出口处却早有人等着他,两个东南亚长相的男人,肤se黝黑,身材偏矮。看见他竟然纷纷举起手枪,一边用不熟练的汉语喊道:“举起手来!”
朔海没有照做,双手撑着人行道的护栏,一个翻身,跃下阶梯,没来得及站稳,就拔腿跑向最近的治安机器人,他跑着经过时,顺带按下了机器人身上的警报按钮,一瞬间警笛声响遍全城,缉捕模块随即启动,任何系统识别的危险者将会被机器人制服抓捕。
那两个东南亚人显然听到了警笛的声响,甚至看到了b近的治安机器人,却有恃无恐地对朔海喊道:“停下来!再不停我就开枪了!”
“有本事就开枪!”朔海反而停下来试探x地对着喊过去。但是过了一阵子,没有枪声,那两个东南亚人收到的命令显然不是杀了他。
朔海看着正在与治安机器人周旋的两人,飞快地窜进街巷,沿着街巷一路飞奔——朝着缉毒局的方向。然而就在缉毒局的大门口,一个东南亚相貌的青年壮汉朝他举起枪:“你最好老实上车。”
这个青年壮汉很显然是重量级的泰拳手,高大而健壮,说着泰腔的汉语,朔海要是贸然出击全无胜算,然而这是缉毒局的门口,毒枭的爪牙如此猖獗却视而不见。
“听见没有!上车!”青年壮汉大声吼道,他全然不惮就在几十米之内的缉毒局。
那是一辆改装过的雪地车,并且是显而易见的改装,加装的动力装置以及飞行装置不做任何遮掩。
青年壮汉一手持枪,枪口抵着朔海的后背强迫他前进,走到后座的车门附近时,一手拉开车门,又将朔海重重推进去,在他坐稳的同时一个透明的隔层罩住了他,这是一种尖端材料,几乎只会用于宇宙航行,如果用来囚禁人,就意味着只有持有解锁方式的人才能将他放出来。另外两个东南亚人不知何时也到了缉毒局门口,匆匆忙忙地坐上雪地车,只见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片治安机器人。
那个青年壮汉骂了一句,启动雪地车朝着治安机器人相反的方向全速前进。而雪地车之后的机器人如同蜂群,气势汹汹地加速追赶。
公元2773年7月,格陵兰岛中部。
最后的ai叛军被歼灭于618年前,ai禁令已颁布617年。
然而科学的潘多拉之匣早就无法关闭,当人类再一次陷入危险的处境,一无所有又一筹莫展的人类,再一次将尘封的旧案一一拾起。
禁令的取消,让aat分局在一夜之间崛起,从可有可无到中流砥柱,而aat分局也不负所托,很快就让治安机器人遍布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是联邦的监视器,同时也是秘密的狩猎者。在它们维持表世界治安稳定的同时,也监视着世界深处的暗流涌动,那些隐匿于黑暗中的势力,将会在它们的缉捕之下逐渐销声匿迹。
一周前格陵兰岛毫无预兆地被选做vh模块的实验区,这些在格陵兰岛深厚的积雪中依旧持续作业的巡逻小队仿佛利刃一般,将隐藏于黑暗者天然的防护盾割裂——极端的气候能阻挡人类的步伐,却显然无法抵挡钢筋铁骨的机器。
零点的钟声在2340年建成的极地钟楼里回荡,由于夏至日还过未久,太yan依旧悬挂空中,将天空晕染出日暮的橘红se。
极地的yan光并不强烈,却因为逐年扩大的臭氧空洞,紫外线的强度达到人类皮肤无法承受的地步——甚至上万年来适应了极地yan光的北极熊也躲进冰山遮挡住yan光的y影里。
太yan依旧悬挂空中的午夜,雪原上是少见生灵的,一辆明显经过改装的雪地车在雪原上以接近声音传播的速度移动,厚重的防紫外线玻璃将车内与车外分割为两个辐s量的世界,于是它大大方方地迎着接近地平线的yan光飞驰而去,喷s器的助力让车身悬浮于地面,周围的雪花被带动,形成强势的流t,这显然已经超过了《联邦交通法》汽车的最高时速限定。而这辆雪地车行驶方向的正后方从努克调遣而来的治安机器人以同样的速度紧追不舍——为安全考虑,常年在暴风雪中作业的治安机器人以音速为极限速度。机器人的数量不断增加,并且采取包围的手段,从各个方位截堵以缩小这辆雪地车的行动范围。
“75°29\''''n,43°48\''''w”雪地车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最终被治安机器人的坐标系统锁定在三公里之内。治安机器人围成半球t相互连接构成合金铁壁,与此同时它们不间断地向目标发出电磁波以达到控制目的。
金属半球t笼罩着面积约十平方公里的雪原上空,虽然对格陵兰中部茫茫雪原而言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对人类来说却是铺天盖地之势。极昼本就不够强大的yan光被它们完全遮盖,在黑暗里排做天盖的机器人身上闪动着各se的光点,如同天空被巨大的飞行物遮蔽,给人极度压抑之感。
成群结队拉着雪橇行进的拉布拉多犬从未见过如此境况,竟忘却了多年训练的素养,纷纷停下举头狂吠——像不明飞行物一样低空飞行的机器人令犬类同样感受到了不安。
雪橇的主人是一个棕发碧眼的青年,或者说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浅se的虹膜与头发,轮廓分明的脸庞,非常明显而纯正的高加索人种特征。若不是他在机器人逐渐靠近时从容地跳下雪橇,从雪橇的座位下拿出脉冲火箭筒,在人类视觉无法分辨清楚动作的一瞬间送出五发pa0弹,又在与机器反击计算完成之前对漏网之鱼准确无误地补上脉冲手pa0,将原本笼罩天空的半球t全数击落,大概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探险家。
机器人的残骸横七竖八散落一地,拉雪橇的拉布拉多犬们惊慌地看着满地正冒黑烟的机器人残骸,抱团缩在原地不知所措。
棕发青年在瞬间恢复的强烈紫外线照s下迟疑了一会儿,飞速跳上雪橇,确定自己完全在雪橇顶部防紫外线隔层的保护下,才继续驱使拉布拉多犬向机器残骸的中心前进。
一大批机器人忽然失去信号,用不了多久下一批机器人就会赶到这里,雪橇是绝对跑不过音速的,要想逃离只能依靠停在大约一公里外的那辆雪地车——同时也是将治安机器人引到格陵兰中部雪原的罪魁祸首。
在雪橇上,棕发青年拨动手pa0的控制阀,将手pa0针对机器人的脉冲子弹调为针对生命t的金属子弹,又快速调试了一遍原本挂在腰间的匕首枪,并且打开电击模式。雪橇逐渐靠近,雪地车却没有丝毫发动的意思,或许治安机器人的电磁波已经成功地让车上的人陷入昏迷。
就在雪橇与雪地车擦肩而过时,青年跳开雪橇,拉开车门,开枪入座。然而车上唯一的活人对迎面而来电磁pa0镇定自若,一层隐形的防护罩将电磁球挡在他面前,最后消失不见。
车上原本有四人,其中三人东南亚相貌,被治安机器人的电磁波昏迷之后,si于过大剂量的电击电磁pa0。在防护层中的人,黑发黑眸,肤se偏白,五官线条柔和,毫无疑问的东亚长相。很显然是由于囚禁他的防护层质量过y才躲过一劫。
“可以判断你b这种防护层更加有价值。”棕发青年一边发动雪地车,一边道。
这种牢固程度的防护层造价不菲,被用于太空航行,这个东亚青年兴许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你们不也是为了那个目的?”东亚人头枕交叠的双臂,倚靠在座位上。
“不,劫持你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拉布拉多不会主动劫持你。”棕发青年清楚这个东亚人误解了什么,故意回答。
“飞行高度不要超过两万米,否则空管自律机能在几秒内把你轰成渣。”东亚人的黑se双目里怀疑挥之不去,直到他两耳感到气压变化,仪表上的高度仍旧一路攀升,心下反而稍稍放松,用中文道,“老帕的人不应该这么业余。”
棕发青年迟疑了一下,显然分辨出这种语言了,他试图用中文做出答复,最后却还是用希伯来语说出来:“老帕等于多少帕?”
“您的回答真有第三次科技革命时代的风格。”东方人开着翻译机器,听懂了他的答复,不由得扬起嘴角,笑着说道,“就像那个时代的ai一样,不能通过图灵测试的那种。”
棕发青年竟然不做任何反驳,直接承认:“是的,还真是这样。”
没有达到预计效果的青年,心中却已经认定眼前说着希伯来语的青年是绝对的怪人,他打算叉开话题:“气氛有点安静,你能把音乐打开吗?”
棕发青年没有犹豫地照做了,只是他在点击播放后就把音量连续下调,在最低音量下仅停留十秒就点击暂停了音乐。这首歌是nileesposito的阿拉伯语歌曲,因为歌词引用《先知圣训》内容却用极为现代的方式演唱,被宗教人士横加指责,称她侮辱了他们语言和宗教。
“这点音量都受不了吗?”东亚人看着音响参数显示着仅1db的音量,捕捉到异样,“还是说你不喜欢这首?”
棕发青年陷入沉默,大概是没有提供他能用的选项。
东亚人继续切换话题,打破沉默:“你要去哪里?”
“南方。”棕发青年脱口而出。
“这里不往北极点走几乎都是去南方。”东方人看了看窗外的云层,就像雪原一样,是一望无际的白se。
“南极。”过了一会儿,棕发青年补充道。
东方青年倒x1一口凉气,重重靠在后座上:“你还是在南美把我扔下去吧。”
“电磁pa0不能打穿的防护层,我除非把整辆车都扔下去。”棕发青年一脸认真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又用汉语问了一句,“你说的南美洲的老帕是帕扎罗?”
“还能有谁?”东亚青年回答道,“就在28个小时前他给我发了一封带着倒计时的恐吓信,所以总归得去找他算账的。”他隐藏了自己内心的担忧,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歹徒,而不是罪大恶极的毒枭。
银三角的帕扎罗,与黑三角的巴克班斯、金新月的哈桑、金三角的秦澈并称四巨头,这显然是一个与巨头扯上关系的人,棕发青年摆弄一阵驾驶系统,为车子设置起自动驾驶,将座位转到面对东亚人的方向道:“那些东南亚人是金三角的?”
“人红是非多。”东亚青年笑了笑,却是不达眼底的笑意。
“你的主t颜se并不是红se”棕发青年感觉到他的形容并不符合他的形象,于是提出疑问。
“那你听好了,这是我的闹钟。”东亚青年打开腕表的触屏,故意将音量调大。
如同留声机一般嘈杂的音质让前奏无法分辨是由什么乐器演奏,前奏之后随即是浑厚的法语男声:“debout!lesdarre!
debout!lesforatsdefai!”
这是一段极为经典的旋律——英特耐雄耐尔。东方人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棕发青年并没有对大音量表现出不适上。
他的解释似乎没有问题,棕发青年却还是煞风景地问道:“赤化也能算在这句俗语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