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渊将她揽入怀中,替她轻轻吹着被戳红的肩膀。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朕还能打不过你?”他温声道,“不过是舍不得而已。若是放着旁人,朕早就将她吊起来挂太极宫门前晾成人干了。”
陆银屏道:“谁让您说什么知己不知己的……您就不能好生说话?到底哪儿弄来的知己,也让臣妾瞧瞧,看看是美是丑……”
天子默然,起身从她乱糟糟的妆奁中翻出一面小镜子举到她跟前:“是美是丑?”
那面镜子巴掌大小,后头绘了龙凤戏珠,珠子是颗圆润漂亮的红石榴色宝石,衬得美人指尖粉白柔嫩。
“还不错,挺有眼光的嘛。”陆银屏登时会意,拿着镜子照了又照,“不早说,害臣妾丢了一通人。”
哄好了人,解决了一大难题,天子整个儿倒在榻上
而小女子出招根本不按常理,随心所欲,上一秒还柔情似水,下一秒直接翻脸。
即便哄好了,哪天不高兴了也要跟你翻旧账,将你曾经的错处累积放大,逼得你不得不时时刻刻低头。
陆银屏摸过镜子后又安静了一阵儿
“眼睛太圆,看起来跟没长开似的。”她嘟囔道,“十年后陛下变老,臣妾若还是这模样,叫人看到还以为是您带着女儿出去逛了。”
说完又补了句:“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毕竟论辈分,我得管您叫舅舅。”
拓跋渊正在喝茶,听她这么说,差点儿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抽过她手中的银镜,省得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太后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陆银屏笑嘻嘻地去夺镜子,结果抢了半天还是没抢回来,又想起另一件事儿来,叉腰问:“不是帮我修伞了?我的伞呢?”
那把二十四骨祥云伞是她心爱之物,差点被摔了个粉碎。
拓跋渊唤来李遂意,问他伞修得如何了。
“那伞金贵,奴找了凉州多少匠人,只道不会修也不敢修。”见贵妃蹙起了眉头,李遂意赶紧哈腰道,“可巧梵天太子看到了,说会帮忙修复此伞,现在正在他那儿呢!”
梵天在凉州传教后效果颇好,便同他们一道入京。
拓跋渊答应了他的请求后,又提了两点要求:一不准盯着贵妃看;二梵经唱得很好,下次不准再唱了。
梵天应下,便被安置在了陆珍后头的马车内,同他们一道入京。
历来独裁靠的不仅是兵刃铁蹄,教化规范百姓德行十分重要。
无论是本土佛经或是笈多王朝佛经,都在引人向善,所以天子不会拒绝梵天。
再一瞥陆四
这女子同那些敌军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青庐
元京城内,那条香粉南渠上早已不见了河灯,只剩星星点点萎靡的黄
南渠边的百尺垂花楼大白天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今日逢九,是个出入大吉的好日子。
小班大贯们频频出入垂花楼,美人如云,走过时带起阵阵奇异香风,有几位小班径直上了最顶层,打开了那扇从未开启过的门。
“浮山,我们来向你道喜了!”
出声的是几位同浮山关系好些的小班,多是自小便生在垂花楼,同浮山关系十分不错。
浮山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小班们呼吸一窒
只是今日是端王将她迎进府的日子,垂花楼的小婢精心为她打扮的一番,将她头上常戴的黄花摘下,换成了玉华盛金步摇
她是妾不是妻,这般的出身能嫁进王府,唯恐行差踏错一步会给端王招来祸事。
毕竟丘林俭一头碰死的时候也将端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也有她,不过在那位直臣的眼中,或许她这样的人的名字说出口都会嫌脏吧?
不过,端王在这个风口说服了大司空将她迎进门,实在是勇。
浮山眼神带着一贯的迷离,嘴角高高翘起,对着几位友人道:“请进来吧。”
小班们脱了鞋绕过那扇绘了奇怪佛像的屏风去看浮山。
“你住的这处我们头一回来。”她们提着鞋踮脚笑道,“看这儿干干净净,地面也不知是用什么铺的,我们唯恐踩坏,都不敢穿鞋进来了。”
浮山摇头:“哪里就这么金贵了?你们快将鞋穿好,天冷要着凉了。”
小班们穿好了鞋,艳羡地看着她今日装扮,夸赞了一番后又被她屋里旁的物件吸引了过去。
“还是八角的呢!”有人仰着头指着那盏灯道,“香香的……还画着山和小人儿!浮山,这上面画的是谁呀?”
浮山仰头,眼睛略过那盏羊皮灯彩,解释道:“画的是「昭君出塞」,上面的人是王昭君,代汉和亲的一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