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馥抬眼瞧了瞧他,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便道:“小问情,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不过走个过场,陛下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难以善了。”贺兰问情摇头,“如今陛下压力也十分大
但除了这件事,还有便是您和国舅将沈御女私下处置一事
“这样的事要传开,明摆着要杀人诛心。”宇文馥冷笑,“若是真的,便是陛下戴了绿帽子,面上不好看;若是假的,老夫同国舅接下来怕就是众矢之的,由那起子人群起而攻之。”
贺兰问情不语。
宇文馥将腿从椅子上放了下来,不屑道:“是谁起的头?”
贺兰问情依然不开口。
宇文馥翻了个白眼:“你爹在里面?”
见贺兰问情依然是哑巴模样,宇文馥了然于心。
“你爹真是瞎了眼。”他斥道,“宫门上嵌的那俩两字儿还不够大?你让你爹瞧瞧,是不是「拓跋」?”
贺兰问情叹道:“人各有志……”
“人各有志?我呸!”宇文馥一口唾沫吐在贺兰问情的笏头鞋前,“什么东西?带了两年兵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老夫还没死呢!”
贺兰问情苦笑:“大人息怒……其实,大家都是逼不得已……”
宇文馥又翘起了二郎腿:“你说说,倒是怎么个「逼不得已」法儿?”
贺兰问情又叹了声气,随即道:“裴太后放权之前,朝中主管兵粮府库户税等官职皆是元老之后。自陛下亲政后,重用世家不说,地方州郡又推了中正,分化老派在地方势力。
本来地方也是军政一体,一个中正代表不了什么。可前些年由韩嵩开了个头,都督、刺史、太守、中正……
想办事的都要同其它几位商量,让老派不好过。如今丘林俭倒好,妻子儿女都有人照料,自己却一头撞死在阊阖门,给老派开了方便大门。如此一来,他们定然要出手的。”
宇文馥听得摇头晃脑:“赫连遂自己没出面,找个小兵淌这趟河。淌得好啊……”
贺兰问情无奈。
宇文馥又道:“当狗自然要夹着走。”
贺兰问情以为他是在骂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问:“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宇文馥道,“沈御女那事儿她宫中的人都知道,我们将她们软禁起来时,日日也是送了饭食进去的,陛下如今来了直接审讯就成,压根儿就不需要来问我或者陆琢一。”
贺兰问情的手指在桌上摩挲了两下,细看是「陆」的比划。
他轻声道:“这不是跟您比较熟便先来问您,只是国舅今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问。”
“那你问老夫也是无用,毕竟老夫当日只是打下手,动手的是陆琢一的人。”
然而贺兰问情静静等他说话,幽幽地道
“不知您听没听说,就在今日,沈御女宫中那些被软禁的宫人,已经全数服毒自尽了。”
事变
宇文宝姿回府时,客人已经离去,只剩了几个家仆在院中清扫梧桐落叶。
她抬起脚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刚进了院门,便瞧见宇文馥正蹲在蓄水池边上,手中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枯树枝拨弄着水中的叶子。
宇文宝姿当没看到他,径直朝自己屋内走。
宇文馥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手里揣着盒子,寻思这丫头怎么也得过来跟他打声招呼。到时候他再以这个为要挟让这丫头替自己跑腿干活……
结果人家压根就对他手里的东西没有兴趣。
宇文馥来了气,转过头高声喊住她。
“见了祖父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宇文宝姿头也没回,直接丢下一句「祖父好」便进了屋。
宇文馥又憋又气,连声骂道:“孽障!要不是我那早死的孩子,老夫早就将你扫地出门了!”
这样的话宇文宝姿听了不知道多少次,耳朵都起了老茧,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宇文馥跟着进了屋,将盒子摔到她跟前:“陆瓒送来的。”
宇文宝姿终于肯拿正眼瞧他了。
她蹲身捡起地上的木盒,打开一看,是一块琥珀玉。
那日她看到他拇指上的戒指,镶的宝石便是同这个差不多。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一块成色差不多的送来了。
琥珀玉不算稀有,即便成色好,也不会过于贵重。可在宫中的那段时日里,他日日来,日日都带了东西给她。
有时是一些精巧零嘴,有时是一盆花,有时又是像琥珀玉一样不算十分贵重却也并不常见的东西。
她将东西收好,抬起头时总算给宇文馥一点儿好脸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