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说得再好,也只是听浮山一个人唱独角戏。陆银屏在后宅和内宫待久了,也知道不能尽信一家之言。
“不是本宫不信你,只是事关宗室,不得不慎重。”陆银屏道,“你昨日在街上行走时可有人证?”
浮山略微一思索,便点头:“有的。当日与小人一南一北相对而行的便是上周刺史温鸯的夫人,街道狭窄,马夫向旁边稍稍避了几步,这才不慎撞上那两名老乞儿,闹出人命来。
温夫人同小人一道赔了那乞儿的儿子一些金钱,因离大司空府上不远,宇文大人家中的下人也赶来,想来亦能作证。”
陆银屏放下了心,悄悄对李遂意道:“去请宇文大小姐来,将事情详细说与她听。”
李遂意连忙又去办了。
在陆银屏看来,这端王爱妾倒像是个老实的,说话之间言辞恳切,不像是特意装出来的
她也可以不将人交出来,自己养着,可她并没有,而是让端王将人送入宫中。
眼下陆银屏怀疑的便是孩子是否是她生的这一样了。
身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什么做不得?
陆银屏挥手屏退了其余不相干的人,只留下苏婆和怀里的金金。
“非是本宫故意想揭人的短,只是此事实在重要,不得不多问两句。”她沉声道,“你要如何让本宫相信,这个孩子不是你同殿下所生?”
浮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可这日来时却也觉得比想象之中的要难堪。
她伏地道:“小人之前在垂花楼,做的是什么生意,说出来恐污了娘娘尊耳。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在京中寻人去打听,看近些年小人是否空过档便知……”
陆银屏听她说「垂花楼」和「空档」,顿时便有些懵。还是苏婆附耳过来同她说了两句才知道浮山原先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的确是让人有些难堪。
不过陆银屏亦是没想到,原先都说端王风流成性,她只当是旁人带着羡慕的调侃而已,未成想他真的将一位名妓迎入府中
怪不得在天子却霜时办成了事,若是他兄长在,还能由着他将人抬进去?不杀了浮山就算是恩典了。
陆银屏也没给浮山太多难堪,毕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看这意思,这二位恐怕好得难分难舍,说不定她们以后还真就是妯娌了呢。
“对不住。”她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如今你也算苦尽甘来,从前若事事都拿来说嘴,天底下便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了。你先起来,别总是跪着讲话,万一待会儿殿下来了倒要心疼了。”
浮山松了一口气
李遂意去请了宇文宝姿,想来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陆银屏抱着金金,总觉得他这小名有些不好了
可一想到金金身上的伤,陆银屏便揪心似的痛。
“你将他捡来时可曾看他身上了?”陆银屏突然问。
浮山一怔,随后低头答:“不曾。小人未曾生育过孩子,又常饮酒,自然不会照料。觉得这孩子应当有些来历,便交给府上下人去伺候,等到王爷回府时才同他说了这孩子的事。娘娘可还是有什么问题?”
陆银屏没多言,直接解开了金金的领口,露出他肩背的一小片皮肤给浮山看。
“这……这……”浮山看着金金皮肉上的伤痕,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宫知道,这同你无关。”陆银屏将金金的衣服扣好了,又道,“他从前怕是在那两个乞儿手中吃了不少的苦,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落到那些人手中的……”
陆银屏想想就咬牙切齿
浮山想了想又道:“当日那两名乞儿被撞死之后,倒有个他们的孝子在一旁哭泣,小人也是从他手上将金金换来的。
小人见过不少穷途末路之人,这等人一朝发达之后通常都会去赌去嫖,甚少有肯拿着钱财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小人想,是不是可以从那人身上找出些线索来?”
陆银屏听后眼前一亮
这么说来,金金到底是什么来历,找到那老乞儿的儿子一问便知。
她又吩咐了玉蕤去办此事。
而此时恰逢天子下朝,见玉蕤急匆匆地走出,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玉蕤忙行礼后答了。
拓跋渊思虑了一番后,对玉蕤道:“你进去伺候的,朕派人去做。”
说罢将自己的人拨了些人手出来,交代了这件事的始末之后便着人快些去办了。
他一进门,陆银屏便将金金放到苏婆怀里,起身去迎。
“今日来得晚,看来事情是真的多。”陆银屏脱下他的大麾放给玉蕤,笑着道,“前朝碰到你弟弟,我又叫了弟媳来说话,咱们二人倒是被他们绊住了。”
“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国舅已经回去了。”天子话音刚落,却看到客席内坐着一个人,微不可见地抖着肩膀。
“这就是浮山?”他问。
陆银屏点头道是。
在拓跋渊看来,浮山的一小片侧脸像极了一个人。
他蹙了蹙眉,开口道:“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