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往日,陆银屏定然会被收拾一番。
然而当下拓跋渊不仅面色不佳,就连神情似乎也有些崩溃的预兆。
他从榻上起了身,先交代陆银屏:“朕出去一趟,一回儿回来,你先歇着。”说罢也不等她回话,疾步便出了门。
陆银屏察觉不对劲儿,忙高声唤了苏婆和秋冬进来。
“你腿脚快,追上去瞧瞧陛下怎么了。”她先指使秋冬先去追人,秋冬应了后兔子似的跑出了门外。
陆银屏又问苏婆,“婆婆,那旋龟真有这样好捉?我怎么觉得陛下不对劲儿?”
苏婆也自知瞒不住,便一五一十地讲了。
“旋龟毕竟是凶兽,需要人血引上岸。十年来就只见着这么一只,陛下对别人不放心,担心出了岔子捉不住它,这两日日日都在放血就为了能亲手捉住……”
她说得很慢,却让陆银屏听得揪心。
“怪不得,这两日他一直避着我,说是去找老师下棋,原来是放血去了。”陆银屏咬牙切齿地道,“我又不是没有心,这么着还不告诉我,真叫我难受……”
她趿了鞋下床跑出去,不顾耳边风声呼呼,朝着李璞琮的住处走。
待看到秋冬时她的心才定了下来,正欲上前敲门,却听见里头天子在同人议论着什么。
“朕想了许久,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联手。如今四四算是无意中提醒了朕,老派多鲜卑大臣,也曾私藏过覆蕉。
他们最是无人性……李遂意带着朕的手谕去寻韩楚璧,一定要他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务,务必将他们拿下……待四四的身子好一些,朕便要回京。”
陆银屏想要问「他们」是谁,却又想起后妃不能干政。
自打却霜回来之后,一件事便接着一件地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思来想去,还是等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再问比较好。
陆银屏踟蹰一番后,便叫着秋冬一道回了自己的住处。
逐流
十月二十五,元京。
韩楚璧依旧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出去搜寻大司空宇文馥等人的下落。
“你虽是去寻人,可自己也要小心些。”陆珍嘱咐道,“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最近心跳得有些厉害……想来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一样。”
韩楚璧系好护腕的手一顿,随后捏着陆珍的后脑勺将她抱进怀里。
“有我呢,别怕……”他道,“赫连遂那边我让人盯紧了,出不了茬子,阿擎也跟那些人不一样……珍珍,等陛下回来了,我就去同他说,咱们回凉州吧。”
最近韩楚璧总是动不动就提起回凉州的事儿,陆珍听多了,渐渐觉得奇怪。
“你最近怎么老说回去的事儿?”她仰起脸来问他,“当初来时你不是挺高兴,还说以后要把公婆一道接回来……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
韩楚璧没说话,只是用手撩开她额边碎发,下嘴嘬了一口。
不等陆珍伸手拧他,便用鼻尖抵着她的额头道:“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呢?我想明白了,以后再回凉州,不让你去巡防了……你本就是个姑娘,却总是帮着咱家做事,身子哪能受得了?
等带你回去了,咱们换个大点儿的院子,也像老太太似的买他百八十个的婢女,都供你一个人使唤。”
陆珍内心大为感动,嘴上却还强硬道:“买那么多做什么?人多事多,还是咱们一家人在一处好……你要觉得京里不好,咱们就回去。”
韩楚璧抱紧了她,点了点头道:“嗯……回去……”
有情人在一处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家仆已经在外间提醒时辰不早,韩楚璧也没有办法,将陆珍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上摁了摁,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猎心嗑着瓜子看着大门前的数十名虎贲军,羡慕地问:“诸位大哥可真是威风……您们是哪儿的人啊?”
先头的禁卫都是鲜卑人,奉的是靖王,自有一股蛮横而粗鲁的傲气。
虎贲虽也是鲜卑人,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却没有靖王手下那般眼高于顶的傲气,多是眼神坚定的将士,京中居民倒对他们有几分好感。
那领头的虎贲卫倒是不多话,或者说汉话听不懂,只是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猎心嘴角微微抽了那么一下,随后咽了咽唾沫,尴尬地自言自语:“您还是别笑了,怪吓人的。”
待韩楚璧走出大门,猎心这才迎了上去。
“这么早您又要走?”猎心指着远处的大街道,“大公子刚走,您现在去指不定能追上他……”
韩楚璧奇怪地看了猎心一眼,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姑爷是为陛下办事去了,你以为我天天在外头转悠?”
猎心捂着头想了想
接过了虎贲牵着的马,韩楚璧翻身而上。
正准备走时,他又折了回来,晃着马鞭问猎心:“大公子去哪儿了知道吗?”
猎心摇头:“今儿一大早就有人送了帖子来,也没说是谁。最近大公子的脾气怪,我们做奴的也没敢问……”
韩楚璧若有所思地调回了马头,正要离开时,又听猎心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