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隆兴帝批了一整日的折子?也累了,这时候去谁宫里都?得再闹上一会?儿?,更会?疲惫,他想了想,唤过大太?监,“去凤鸾宫。”
他的皇后今日身子?刚刚好些,正?好陪她好好休息睡一觉。
进了宫,看见灯火通明的法殿,他才想起传唤了纪家嫡女进宫替皇后祈福,也起了兴致,悄悄溜过去看。
少女声音已?经微微沙哑,穿着简单,跪在佛前念念有词,每念够数,就会?俯身再进行大拜,来回数次,不知拜了多久,实?在是让人敬佩,隆兴帝看到后默默离开?,没让人惊扰她。
纪皇后脸上素素静静,眉眼清雅,隆兴帝舒坦地躺在她身边,忽然开?口道:“你那侄女还?真是孝心?可诚,依着她那种跪法,迟早要伤了根本,明日让太?医院院正?来亲自给她看看吧。”
“臣妾都?听皇上的。”
皇后这般顺从,隆兴帝心?里痒痒,但?他实?在太?累,本也就是来皇后这儿?真正?歇会?儿?,最后翻身揽住她的腰肢,沉沉地睡了,一夜无梦。
睡眠质量好到隆兴帝决定明日再来休息休息。
隆兴帝两个月没去皇后宫里,一去就连歇了三天?,一时间宫里立刻流言纷纷,说的最多的便是皇后宫里的纪姑娘,表面上她是进宫为皇后祈福,可在凤鸾宫里日日能见着皇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宫里的新宠云美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没过几日,流言的正?角之一云婉便早早地来了凤鸾宫等着。
纪皇后安静养身,自秋起就免了各宫请安,紧闭大门,唯有这位从皇后宫里出去的云美人,能时不时地获准进宫一叙。
她穿着描金穿蝶的大衫,嘴上涂着滟丽的口脂,指尖纤纤,染着粉蔻,整个人比之刚刚觐见隆兴帝时少了稚嫩,多了娇艳,倚着椅背时不时吹口茶,好不自在。
纪若华也梳洗好过来请安,进了堂内,看到坐在右下首的盛装女子?,她脚步微滞,田嬷嬷在她耳边低声道明云婉的身份。
“云美人安好。”
云婉也在打量她,纪若华神色自然,全身都?透着姑娘家的稚嫩,一看就没被皇上宠信,只一眼,她就知道宫里的传言为假,对纪若华态度也好了很多,“起来吧。”
田嬷嬷:“皇后娘娘还?要一会?儿?,姑娘和云美人稍等片刻。”
内室里,皇后听到云婉来了,眉间一蹙,让还?想替她簪珠钗的宫女下去,走了出去。
“皇后娘娘安好,臣妾前些天?贪凉染了咳疾,没能来探望娘娘,娘娘可不要怪罪臣妾呀。”云婉一见纪皇后就起身娇嗔道,解释起了自己?甚久没来的缘由。
纪皇后跟没听见似地挥手让她坐下。
“皇后娘娘的侄女可真是个妙人,这般姿色,臣妾可没见过几个,也不知道将来会?许给哪家年轻有为的公子?。”
云婉扬着一张笑脸,锲而不舍道。
皇后对她淡淡的,她知道为何,自己?上一次小日子?迟迟没来,她想着许是怀了孩子?,便胆子?渐大地抱恙不来凤鸾宫,岂料只迟了半月,小日子?就汹涌而至,还?伴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床都?下不来,成了真卧床不起。
原本她还?想再养几天?,谁料纪若华此时进宫了,她心?里一边怀疑皇后是否如传言般想捧自己?侄女上位,一边又?害怕皇后会?不会?暗自记下自己?之前的行为,今早立刻压着身段赶来请安。
“若华年纪小,你别打趣她。”
她那些打探的小心?思完全藏不住,纪皇后懒得和她虚与委蛇,让纪若华回去,直接道:“本宫要留她在身边好好养着。”
这便是直接告诉她,纪若华不会?进宫。
“是是,臣妾不说了。”
云婉大大安心?,心?情爽快地阴阳起云清宫的某人,“臣妾知道了,可别人不知道,皇上日日宿在娘娘这儿?,付贵妃呀急得把六皇子?都?叫回来了,今日更是巴巴地跑到启济殿去送参茶了。”
“也不知道大清早的,皇上喝不喝得下那么苦的东西。”
她捂嘴轻笑,发钗的流苏微微颤抖,摇曳生姿,说着皇帝偏爱多年的贵妃,全然不怕,一副宠妃之姿。
启济殿里,隆兴帝面色发苦地看着自己?眼角含泪的付贵妃,告饶道:“不喝成不成?”
一碗微微发黄的参汤摆在二人中间,散发着舌根都?隐隐发苦的味道,隆兴帝颇感头疼。
付贵妃不肯罢休,皇上在皇后宫里待了三天?,说不定就被哪个浪蹄子?缠着不放,必须补补,“皇上快喝了吧!”
纪若华在宫里一待就是一个月, 赶在年前出了宫,没几日,皇后就又?病倒了, 这回来势汹汹,惊得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出动?了,战战兢兢跪在凤鸾宫外时时等着为皇后看诊。
内室里?,纪皇后穿着中衣卧在床上,屋内烧着地龙,热得宫女们?脸都红了,她却?依旧一脸惨白,憔悴不堪。
隆兴帝脱了大氅, 坐在皇后床边,握住她被子下的手, 皱眉道:“怎么手还是怎么冷。”他斥责道:“没长眼的东西, 还不给皇后多加几床被子!”
几个宫女连忙去拿被褥, 迅速地给皇后加上,纪皇后勉强笑了笑, 道:“臣妾得皇上如?此厚待, 便是此刻去了, 也心满意足。”
隆兴帝制止她道, “说什么胡话?, 你比朕还小两岁, 慢慢养着,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是真这么想的,当年他年少刚登基, 原以为娶的皇后就算不是温柔如?水,也一定对他毕恭毕敬, 谁知娶回来的是尊冷冰冰的菩萨,永远只?会告诉他,陛下,您这里?行事不妥,那里?恐有失仪,一身?的教条,无趣又?令人乏味。
碍着大臣们?,他和皇后相敬如?宾了两年,因?为大皇子的出生,一堆人又?出来叨叨,说嫡子未降,先有了庶长子,是扰乱超纲,他憋着气,和皇后‘恩恩爱爱’了三个月,等?她也身?怀有孕后,立刻如?释重负,直到二皇子出生才去凤鸾宫坐了坐。
他一步步地从掌握权柄,宫里?宫外质疑他的声音越来越少,这时候,如?百合一样清爽娇丽的付氏进了宫,从此便开启了对付贵妃数十年如?一日的专宠。
而皇后仿佛没有人性一般,对他专宠付贵妃没有任何反应,看他的眼神里?总是疏离,连自己不去凤鸾宫,她也悠然处之,隆兴帝偶尔也想下下她高傲的面子,可是面对她那张绝世之姿没有丝毫动?容的脸,衬得自己的冷落于她仿佛毫无威胁。
于是他选择对纪家大刀阔斧地施压,没成想也找不出她完美冰冷的面孔下一丝漏洞。
他颇为无趣,反正纪家没了威胁,转头把皇后忘得干干净净,直到七皇子意外离世,他的皇后突然就从冰冷的外壳里?走出来了,她流着泪,诉说着对儿子逝去的恐慌与自责,柔婉顺从,让隆兴帝心情大悦。
这样的皇后很?好?,他想着,把人揽在怀里?,想要补回从前与她错失的时光,可现?在,皇后奄奄一息,就快永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