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蹙眉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不懂。”
卫陵声高些道:“我们还没将话都说清楚。”
他这副装着明白揣糊涂的模样,曦珠又是一滞,道:“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她冷地不能再冷了?,却得他反问:“怎么没好说的?”
不知怎么回事,他那上扬的尾音,混杂檐上砸落的错乱雨声,激地曦珠越来越烦,“没有就?是没有,你快走吧,怎么来的怎么走,别被人看见了?。”
一旦此事暴露,她在公府可能再待不下去,又会被迫走上前?世的道路,可她已经不想再把自己的命运给任何?人掌握了?。
这样吵架的态势也不大对劲。
谁知她想到?这,就?见卫陵翻身?躺到?床上。
这下真惊地曦珠睁大了?眼,慌地站起身?道:“你做什么!”
卫陵侧翻过去,滚到?她晌午睡过的枕上,哼道:“今日你不给我把话讲明白,我不走了?。”
曦珠是如何?也想不到?,会演变成这样子胡搅蛮缠,下意识要拉他起来,却又停住,没有靠近他。
心里憋起一股气来,两腮微微鼓起盯着他。
他身?着雪青窄袖暗花缎袍衫,无所顾忌地就?双手枕躺在那里,手肘处的璎珞团纹银丝隐亮,懒散地不成样子,长睫微掩的漆黑眸子也望着她,还将狭长的眼尾挑起一丝笑。似不怀好意地勾她过去。
曦珠一动不动地,就?这般与他对峙。
良久,她问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她对他,早无话可说了?。
卫陵收拢了?笑,跟着坐起身?,抬头看她归于平静的脸。
十年无尽的挫磨,业已将她这个年纪的羞涩消磨干净。
本不该如此。
他将一直吞痛的喉咙咽了?咽,没忍住唤她一声,“曦珠。”
曦珠袖中的手捏紧。
他叫她的名字时?,是低哑的,听似无波无澜,却似叫了?千万遍的,让她不禁为他之后的话提心吊胆。
卫陵语气又低了?三?分,问道:“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是不是在担心被我爹娘知道?”
曦珠被这话一愣。
因?他说的确是她如今最担心的事,可她也知道,她的担心与他话里的意思是两回事。
果然接下来就?听他说:“若是这个,我已想好法?子。几日前?,我与二哥说过了?,让帮谋个职,等我有些成就?了?,再与爹娘说咱们两个的事,好不好?”
没等曦珠回话。
卫陵沉声道:“若是他们不答应,那我们两个就?离府,不在京城了?,过自己的日子去。”
他的目光仍然一错不错地仰望着她,神色严肃认真,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
这一番情意凿凿的话,将曦珠怔然。
她太清楚了?,不管这个年纪的他再如何?玩笑,可摆起脸来,与后来的他一样,出口是一定要做到?的。
曦珠渐渐觉得渺茫起来。
她已经不是十五的年岁,一心只将此生系挂一人身?上,为他连自己都牺牲,都忘记自己也会疼。将那段只她知道的刻骨铭心的前?世割去,她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
不过是门第和阶级。
他竟轻易说出抛弃身?份的话,甚至比她前?世所说出的话更加可笑。
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乍然蓬开。
曦珠抬眼,眼眶泛红地看着他,“你也明白我配不上你,就?不要妄想,还说这样的话!”
她不知这话是在自贬,还是一种报复。
当年那晚之后,姨母就?开始给她相看人家。
即便那晚他一句话不说,她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与他人的相看,更让她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而后来,她能嫁的,仅是一座冷冰冰的牌位。
寒风从心里刮过,空荡荡的。
一片朦胧里,曦珠几欲克制不住,想朝他宣泄出来,但最终没有出口。
她清楚,他永远留在前?世了?。
眼前?的卫陵,不是他。
却也不想再看到?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