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兴邦叹口气道:“朝廷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原本以为只有一万多灾民,算在人头上,每人将近七两银子,好歹够他们一天两顿干饭,置备些衣裳,还能有个住处,可这么算下来……”
贺谏忠道:“大人,干饭是别想了,别的都别想了,一天一顿稀饭,恐怕还得掺些糠皮。”
鲍德兴道:“大人,咱们这趟差事不好办。”
贾兴邦叹道:“不好办,也得办,别忘了侯爷的吩咐,我也不是第一次出来赈灾,有些事情,你们心里知道就好!”
两名主事相视一笑:“卑职明白。”
鲍德兴问了一句:“韦东良御史那边,是不是也该……”
“你说呢?”贾兴邦皱眉道,“他那边不把事情说好,这事情能办得干净么?”
我就不信改不了
张竹阳到了浮州,花了两天时间检查河道。
他还真是个行家,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吩咐手下官员采买土石,雇佣人手,准备动工。
工部主事康守明呈上了清单,张竹阳看过之后,咂咂嘴唇道:“康主事,这土石卖的可比粮食还贵。”
康守明赶紧解释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浮州缺土石,当地人也是这么说,这里的土石比米贵。”
张竹阳眼角一颤,笑笑道:“浮州多山,雇人挖来便是了。”
“山上的土石可不好动,浮州这地方,邪性,您该听说过浑天荡吧,就在浮州地界里,人若是进去了,都没有活着出来的。”
张竹阳继续保持着笑容:“咱们说是上山采土石,怎么说起浑天荡了?”
“说的就是这个理啊,浑天荡那地方不能去,这山上也不能随便去,谁知道山里有什么东西,咱们可得罪不起呀!”
张竹阳闻言点点头,接着往下看清单:“雇一个力工,一天要三百文?哪怕在京城,六十文也够了。”
“大人,眼下正是农忙,这人手不好雇,三百文能雇上个把人就不错了。”
“这,这也未免……”
“大人,我们不是第一次出来办差,规矩都懂,这些事就不劳大人操心了,等到收工的时候,大人等我们消息就是。”
张竹阳连连点头:“康主事,劳烦你把诸位同僚都叫来,我有些事情和他们商议。”
一听这话,康守明笑了。
张竹阳还是那个张竹阳,上道!
把所有人叫来,肯定是为了分钱的事。
他赶紧把众人聚齐,等着听张竹阳吩咐。
张竹阳让侍从抬出来个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五十两一锭的金锭子。
朝廷拨下来的是银子,怎么变成金子了?
众人不解其意,张竹阳笑道:“这是张某积蓄,一点心意,诸位同僚别嫌少,一人黄金一百两,
此次办差,咱们就别动别的心思了,专心把河务办好,张某真心谢谢诸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且看着几箱黄金,又看了看张竹阳,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主事康守明说话了:“张御史,您是信不过我们?为什么让我们拿你的钱?”
张竹阳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同僚一场,缘分一场,一份心意而已,诸位,收下吧。”
看众人默不作声,张竹阳笑叹一声:“土石采买,人手雇佣,都不是什么大事,张某自己去办就好,这河堤上的险要之处,还得劳烦诸位,多帮张某照看着。”
张竹阳把金子分给了众人,众人也不好驳了他面子,且各自散去。
工部提举岳宏济道:“张竹阳这什么意思?想吃独食是怎地?”
康守明摇头道:“猜不透他心思,咱们且等上两天,看他到底想作甚?”
……
三日后,侯爵府。
夏琥从浮州赶了回来,给了徐志穹一份名单。
徐志穹看了一眼名单,上面记述一十三名官员的罪业。
徐志穹看过之后,咬咬牙道:“怎么就这么难?”
夏琥道:“我去粥场看了看,一锅粥里的米,都能数得过来。”
徐志穹攥紧了名单道:“老孟不是在么?他却看着不管?”
夏琥叹道:“我见了孟灯郎,他认得我,他说了这粥太稀,可贾兴邦告诉他赈灾是户部的事情,掌灯衙门无权插手。”
……
浮州,骆怀县,上源村,粥场。
几口大锅掀开了盖子,锅里看不见米,就连汤都是清的。
三百多村民端着碗,等着这碗粥喝。
每天只有这一碗粥,但今天连这一碗粥可能都喝不上了。